第63章

  要命的是,他之前就曾聽聞過九殿下,因為故意縱馬踢傷了護國寺的釋然法師。


  竟叫世子殿下告到了太後和皇上的跟前,現如今九皇子還被禁足,沒放出來呢。


  還有之前康寧侯府的嫡幼子,縱馬行兇一事。


  康寧侯府還是開國就存在的百年侯府,還不是被皇上一句話,說降爵就降爵。他不過是個靠著年歲熬上資歷的兵部侍郎,臉面豈能與百年侯府相比。


  之前他在宮中為妃的女兒,還特地傳出話來。


  說不管在京城中,不管得罪誰,頭一個便不要得罪這位行事無常的世子殿下。


  “謝程嬰?一個郢王世子便把你嚇成這般模樣?”座上的這位殿下,顯然是有些看不上楊繼德的膽小怕事。


  楊繼德隻差沒伸手抹汗,他訕笑道:“殿下身份尊貴,自然不用懼怕郢王世子。可是微臣是怕萬一這件事傳到皇上或者太後的耳中,到時候一樁小事,隻怕也會鬧的不可開交。所以老臣這才厚著臉皮,來求殿下。還請殿下開口,替老臣向世子美言幾句。”


  “無妨,隻是些小事罷了,這點事情程嬰還是會給我些許薄面。”


  楊繼德這才徹底放寬心。


  待他又千恩萬謝了幾句之後,便告辭離開。


  他一走,座上之人立即喊道:“出來吧。”


  隻見一個穿著一身勁裝的高大男子,從身後的屏風處,走了出來。


  “方才楊繼德的話,你已經聽到了吧。”座上之人開口說道。


  高大男子頷首:“殿下,楊繼德膽小懦弱,實在不堪大用。”


  座上之人嗤笑一聲:“本王自然知道他膽小如鼠,本來也沒指望他有什麼大用處,不過現在他倒是真的有了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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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安排在楊府的探子,不是說楊家這個小少爺最近行為頗為古怪。”


  高大男子點頭:“確實,探子回報說,這個楊雷似乎染上了‘芙蓉醉’,似乎時常會參加私下聚會。聽聞楊雷甚至還在外面借下了虎皮錢。”


  “都說虎父無犬子,楊繼德此人雖膽小,卻也算得上精明。可惜他這個幼子,簡直是一無是處。好在他馬上就要派上大用處了。”


  “咱們不是一直不愁查不出這‘芙蓉醉’背後的主子,不過我猜測也不外乎我那個太子哥哥,或者另外那幾個人。如今咱們也不用費心再去查了。”


  高大男子似乎有點不太懂,他問:“殿下有何打算?”


  “方才楊繼德不是說,謝程嬰的一點小事就容易傳到父皇和太後的耳中,可若是程嬰攤上一件大事,你說父皇和太後會不會關心呢?”


  “您的意思是,是借世子的手,將‘芙蓉醉’這個案子捅到皇上跟前,讓皇上來徹查,究竟誰是‘芙蓉醉’的幕後主使。”


  隻是高大男子又疑惑道:“不過方才屬下聽了楊大人所言,世子與楊雷之間也不過是些小糾紛,頂多算是楊雷行為無狀。”


  “若楊雷死了呢。”


  高大男子一怔。


  座上之人眼底露出詭異,他說道:“郢王世子在護國寺將兵部侍郎的兒子,吊入冷水中施虐,惹出一樁人命官司。隻要這個消息在京城中傳來,對程嬰的名聲必會大大影響。我父皇一向願意向全天下的人展現,他是如何恩寵程嬰。況且還有一個太後在,她老人家可是實打實的偏心。”


  “這個楊雷又算什麼東西呢,他們兩位怎麼可能讓這種人影響程嬰的名聲,到時候父皇必會派錦衣衛調查楊雷的死因。而如果他是死在‘芙蓉醉’用料過度之下,‘芙蓉醉’就能鬧到父皇面前,有父皇在,何愁找不到那個幕後之人呢。”


  “殿下計劃缜密,竟能從這麼一件小事,將‘芙蓉醉’徹底推到所有人面前。不過單單隻是這個東西,真的能絆倒一位皇子嗎?”


  甚至是太子?


  畢竟芙蓉醉究竟是哪位皇子,他們到現在也還沒查出。


  座上之人冷笑:“越是這種藏著掖著的東西,就說明它越見不得光,你以為這單單隻是一味能讓人上癮的藥石嗎?這是白花花的銀兩,‘芙蓉醉’價格昂貴,光是在京城之中便已經秘密流傳這麼久,更別提在其他地方了。幕後之人靠著芙蓉醉隻怕早已經賺下幾百萬銀子。”


  “你說如果這件事背後,真的是一位皇子,他還秘密謀取這麼多銀兩,究竟是想幹嘛?”


  高大男人腦海中閃爍出了兩個字。


  謀反。


  隻怕到時候這幕後之人,哪怕沒有謀反之心,也定然是百口莫辯了。


  高大男子再次躬身:“殿下,果然是算無遺策。”


  “既如此,就讓咱們安排在楊家的棋子,找個時間送楊雷上路吧。”


  “是。”


  *


  沈絳這幾日都早早到了朱顏閣。


  因為她與大姐姐說過,要是她想找自己,就派人來朱顏閣。所以她每日都守在這裡,也算是另外一種方式的守株待兔吧。


  待她要出門時,就見在後院歇息的侍女,竟是在闲聊。


  “一個自小在佛寺中長大的人,竟活生生將別人虐待至死,可見這位世子殿下性格肯定是陰鸷,說不準他就特別喜歡虐殺旁人呢。”


  “啊喲,聽著就嚇人呢。”


  “誰說不是呢。”


  她們本來聊的正開心,也不知是誰先看見沈絳,趕緊站了起來,衝著她行禮。


  “你們方才是在說什麼?”沈絳問道。


  最開始說話的侍女,趕緊半蹲著身子哀求道:“掌櫃的,奴婢們隻是聽了客人的話,闲聊幾句而已,並非有意要躲懶。”


  “無妨,你們本來就有歇息的時間。”


  沈絳又追問道:“我方才聽你說什麼佛寺,還有世子殿下?”


  見她似乎確實是對這個消息感興趣,而不是要尋她們幾個的麻煩,小侍女趕緊回稟:“回掌櫃的,奴婢也隻是聽了今日來店內的貴人闲聊。說昨天夜裡,兵部侍郎楊大人家的小兒子好端端的就沒了。後來才說,原來是前幾日釋然法師開法會的時候,這位楊小公子入寺,也不知怎麼就惹惱了郢王世子殿下。”


  “聽說那位殿下竟叫人將楊小公子綁在書上,活生生溺在水中,楊小公子又被淹又被嚇,聽聞剛回家就不行了。這不挨了梁三日,竟一命嗚呼了。”


  沈絳詫異:“他死了?”


  那日她明明看見楊雷是活生生的被抬上來的,他雖被嚇得不輕,但也不至於被嚇死吧。


  “對呀,今個楊府都鬧翻天了。聽說楊老太太生前最喜歡這個小孫子,還要進宮告御狀呢。”


  沈絳想起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


  他安靜站在那裡,清冷出塵,周身似有佛光籠罩,猶如仙人之姿。


  沒想到今日竟有如此潑天黑水,被傾倒在他身上。


  沈絳作為那日在場的人,她當然不信楊雷是被這位世子殿下折磨死的。


  世子確實懲罰了他,卻並未要他性命。


  沈絳突然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藏在這件事的背後。


第44章


  沈絳沒想到這件事, 竟在整個京城引起了如此軒然大波。


  楊家的兒子昨個夜裡沒的,誰知今日一早,就傳的整個京城都知道, 鬧的是滿城風雨。就連她店裡的侍女們, 都議論紛紛。


  沈絳立即派了卓定出去打探,究竟是怎麼回事。


  卓定出去一趟, 大約到了晌午時分才回來。


  他一進來, 滿頭大汗,阿鳶趕緊給他倒了杯溫茶,他一口氣喝下去,才看向沈絳,說道:“楊家確實是亂了,據說昨天夜裡, 他家小公子在院子裡面, 突然就不行了。連夜請了大夫, 都不行,沒救回來。”


  “那關郢王世子什麼事?”沈絳問道。


  卓定說:“聽說楊小公子自打從護國寺回來之後, 就一直臥病在床,聽說是被那位殿下給折磨的下不了床。”


  沈絳蹙眉。


  心底浮現一個念頭,怎麼可能。


  先前侍女們說起的時候, 她還以為是女子間闲聊, 容易將言語誇張。


  可是卓定出去打探一圈消息之後,居然說法與那些侍女的差不多, 那就是說如今整個京城都在謠傳著,郢王世子將楊小公子凌虐至死的傳聞。


  於是沈絳不再猶豫, 換了一身男裝。


  卓定問:“三小姐, 需要屬下陪你一同出去嗎?”


  沈絳搖頭:“不用, 替我準備馬車,我自己去就好了。”


  很快,馬車在店鋪後門處等著,沈絳上車後,馬車悄無聲息離開。


  一路上行駛,待到了地方,車夫停下,恭敬說了一聲。


  沈絳掀開簾子下車,外面人聲鼎沸,街道兩邊的小攤販,正操著南腔北調做著買賣。再抬頭望向不遠處,京兆府衙門的大門就在眼前。


  隻是門口站著兩個腰間別著刀的衙役,威風凜凜,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沈絳轉頭瞧了一眼不遠處賣小餛飩的攤販,立即走過去:“老板來份小餛飩還有燒餅。”


  “好嘞。”老板應道。


  待他抬頭看向沈絳時,突然一怔:“喲,小兄弟,是你啊。”


  這個老板倒不是吹噓的,他確實有雙過目不忘的眼睛。


  沈絳指了下,說道:“待會能麻煩你將小餛飩,送到府衙給我家大人嗎?不過大人吩咐我去辦別的事情,我得馬上離開。”


  “那是自然可以。你放心吧,我這攤子在這兒擺了十幾年,京兆府衙門熟的很。”


  沈絳輕笑,付錢時特地多給了點。


  很快,她躲在街角等著。


  果然老板讓自家女兒將餛飩和燒餅送進京兆府,那些衙役不僅沒審問,反而衝著小姑娘笑了笑。


  又等了片刻,小姑娘出來了。


  跟在她身後的是清明。


  沈絳心底一笑,沒想到這法子居然管用了。


  她讓餛飩攤將東西送進去,三公子定會問是誰送的,隻要小姑娘與他一形容自己的模樣,三公子就會真的是她來了。


  果然清明跟著走出來了。


  隻見清明看似隨意走出來,眼睛卻在街面上仔細搜尋著。


  直到沈絳的身影從角落閃了出來,讓清明看了個清楚,她就立即進了旁邊的酒樓。


  待以沈公子的名義,要了一間包廂之後,還特地扔了塊碎銀子,囑咐店內伙計,待會若是有人找沈公子,直接將他帶到這個包廂便好。


  伙計得了賞賜,滿臉堆笑的答應。


  沈絳在包廂內喝了一杯茶,房門被推開。


  在瞧見謝珣的一瞬,沈絳心底情緒稍稍平靜。


  “三公子。”她站起身,輕喚了一聲。


  謝珣看向她,聲音溫和問道:“可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兵部侍郎楊志謙的兒子,突然在家中暴亡,你可聽到消息?”沈絳急切問道。


  謝珣沒想到她急匆匆來找自己,居然是為了這件事。


  謝珣立在她對面,緩緩點頭。


  說來也巧,方才在離開衙門過來時,他正與府丞大人,還有京兆府的幾位同僚一起議事,論的就是楊雷暴斃之事。


  府尹拍腿道:“如今楊家尚且未曾報案,可這京城裡鬧的沸沸揚揚,萬一要真問起他的死因,豈不是又要推到咱們京兆府頭上。”


  這種涉及人命的官司,都得先經京兆府的手,才能上報到刑部或者大理寺。


  “你說說這怎麼就會出這種事情呢?”孫繼德此人作為京兆府府尹,寸功未建,隻求不出事的懦弱性格,是府衙上下誰都知道的。


  主官不夠強勢,這也就造成了京兆府在京城,就是個小娘養的。


  誰都能欺負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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