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謝珣此刻提到映雪堂,沈絳立即就點頭贊同。


  之前她在京城打探消息時,便聽說過映雪堂的大名。


  而且京城貴女們都多以身為映雪堂一份子為傲,所以她若是能在映雪堂裡先打響她家口脂的名聲,那麼揚名整個京城也隻是早晚的事情。


  隻可惜,映雪堂之所以是映雪堂,就是因為它對受邀女子的身份,是有要求的。


  沈絳如今就是一個破落小姐,隻怕連一隻腳都踏不進去。


  晚上,謝珣坐在桌邊看書,清明正在整理被褥。


  待他將被子抖了抖,突然轉身說:“公子,咱們真的得一直住在此處?你這兩日不在家中,王爺還派人問了晨暉。”


  謝珣低頭翻了一頁書,並未理睬。


  清明嘆了口氣,要說自家公子,人人瞧他外表溫潤有禮謙謙君子模樣,可是骨子裡卻堅持己見,他若想要做的事情,誰都擋不去。


  去年出家那件事,之所以未能成,隻怕也是因為他心底並不是真的要出家。


  見公子不說話,清明幹脆又說起旁的。


  “對了,說起這位沈姑娘,公子瞧見她說起生意經時,眼睛都發亮的模樣了嗎?簡直就是個錢簍子。”


  突然,謝珣將手裡拿著的書擱在桌子上。


  書脊落在桌面上的輕響,讓清明心底咯噔一下。


  謝珣抬頭望著他,聲音冷淡:“若你覺得實在闲來無事,要背後非議別人,就去外頭蹲一個時辰馬步吧。”


  清明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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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快去,”謝珣終於低斥道。


  清明哪還敢多言,放好被子,一溜煙的跑到外面牆角,馬步穩穩扎住。


  此刻依舊坐在房內的謝珣,重新拿起書。


  隻是剛看了一眼,謝珣突然起身,他負手出了門,一眼看見牆角邊的一團黑影。


  清明打小的功夫底子,一個時辰的馬步絲毫不在話下。


  於是謝珣慢步到他跟前,清明立即開口說:“公子,我知道錯了。”


  “知錯了?”謝珣將手掌從背後拿出,隻見他將手裡拿著的書壓在清明頭頂,聲音微涼:“書若掉下來,就重頭再站一個時辰。”


  清明:“……”


  待他轉身準備回房時,突然又轉身看著清明,“錢簍子怎麼了?”


  不是也挺有趣的。


第22章


  沈絳將映雪堂的事情, 與姚羨說了下,他當即覺得這個主意甚好。


  “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個名帖。”姚羨一聽說這映雪堂也有商賈女子進入, 所以立即打了包票。


  隻是幾天之後, 他問過自己各路朋友,竟是都沒將這事兒辦成。


  倒是清明從阿鳶那裡, 知道這事兒進展的不順利。


  於是他小心翼翼把這件事告訴了謝珣,謝珣倒也沒責怪他多管闲事。


  就在沈絳想著,該怎麼辦時, 姚羨那邊倒是峰回路轉。


  他興奮的找到沈絳,說道:“我有個朋友的姐姐,便是這映雪堂的人,聽聞這幾日映雪堂便賞春宴。所以我朋友正好可以幫忙弄張請帖,隻是沈三你的身份。”


  因為沈絳時常在外著男裝,所以姚羨叫她沈三。


  “就說我是你家外地來的表妹,不就是要慷慨解囊,若是咱們捐了銀子,這身份之事倒也好辦。畢竟映雪堂又不是官府衙門, 不會看我的路引帖子。”


  姚羨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於是很快就真的拿到了映雪帖。


  沈絳沒想到最難搞定的事情, 竟也被搞定,一時精神大振。


  三月初春暖花開, 雖還有春寒未退,不少愛美的女子已脫去臃腫的冬衣, 換上了春衫。


  映雪堂的園子原本並不大, 可是經過這麼多年的擴建和修繕, 竟慢慢成了京城有名的觀賞園。


  因為園子也可以出借地方辦宴會, 雖說花費不低,可實在有面子。


  這日映雪堂的茶會是今年辦的頭一場賞春宴,不僅貴女們來了,更有不少夫人也參加。


  而不少夫人都是由家中子弟送來的,映雪堂雖是女子聚會的園子,卻也有招待男客的地方。


  甚至還因為這個延伸出來映雪堂宴會的新功能。


  相親宴。


  大晉朝民風還算開放,未婚男女之間倒不至於真的盲婚啞嫁,直到成親那天掀蓋頭才瞧見對方的模樣。


  所以不少雲英待嫁的姑娘,時常會在映雪堂與其他貴夫人相見。


  若是相看滿意,便會安排家中子弟在這裡悄然見上一面。


  不至於大費周章,就那麼看上一眼,心底總也有個數。


  今個宴會是為了浴佛節,大晉賞佛,因此來參宴的人極多。


  門口的馬車絡繹不絕,不過映雪堂的下人應酬慣了這樣的場景,井然有序,忙而不亂。


  一陣清脆鈴聲,一輛略顯樸素的馬車,緩緩駛至門口。


  待馬車停穩,一個穿著草綠色長裙的小丫鬟先下來了,丫鬟年歲不大,但頗為貌美,竟是不輸一些來參加宴會的貴女。


  映雪堂侍女本來候在一旁,瞧見小丫鬟,心底略驚訝,這樣貌美的丫鬟可不像是小姐喜歡用的。


  一般來說,主子是紅花,丫鬟便是綠葉,都是綠葉襯著紅花。


  萬不能讓綠葉搶走了紅花的風頭。


  哪怕是容貌極美的貴女身邊丫鬟,也頂多沾個清秀可人的邊兒。


  敢用這樣貌美的丫鬟,要麼便是主子極有自信,覺得自個容貌遠在丫鬟之上,要麼就是不在意樣貌。


  不過這世上可沒有不在乎容貌的女子。


  侍女還在猜測時,車上的人終於款款而下,卻也一下解釋了這個侍女的疑惑。


  隻見下車的女子白紗蒙面,對,白紗籠著她的臉龐,讓人瞧不清楚她的模樣。


  可偏偏給人第一感覺便是,這定是個極美的女子。


  少女在車旁站定,一襲淺藍色廣袖流仙裙,寬袖長裙,抬手間卻身姿窈窕婀娜。


  腰間系著一根同色腰帶,將一寸腰身勒地不盈一握。


  叫人無端想起春日裡清新嫩綠的柳條枝,纖細而又柔軟。


  雖說她面上有白紗,但仔細看卻還是能瞧出端倪,少女的雪膚白的如瑤池天山的山尖上才有的那一簇雪,聖潔而無暇。她露在白紗之外的一雙眼睛,黑眸清亮潤澤,如蘊著千山萬水的煙波,朦朧而又潋滟,遠遠看著就要被這樣的眼睛吸了進去。


  額心是畫的花鈿,色鮮如血,被雪白肌膚襯地越發嬌豔。


  滿頭烏發被束起,頭頂戴著是一個金色鑲紅寶石流蘇蓮花冠,左右兩側長長的流蘇,上面綴著被打磨的極薄的金箔葉,微風吹起來,金葉在風中輕輕搖曳。


  侍女上前福身,對方輕輕一抬手。


  阿鳶將映雪帖交給對方查驗,在簡單確認身份後,侍女做了個請的手勢。


  便走在前面帶路。


  一路上緩緩往裡走,穿過園子裡的亭臺樓閣,這裡的園林風格乃是江南小橋流水的雅致。


  太湖石堆疊而成的假山,立於庭中。


  而周圍遍布樹木花草,看似叢莽一片,漫無章法,實則卻暗藏心機。


  喬木高大可遮天日,綠柳秀麗樹姿奇特,可供觀賞,而牆壁上攀附的藤蘿、蔓草也在經歷了一整個冬日後,再次煥發出新的生機。


  前方九曲回廊,彎彎折折,更是別有一番風韻。


  沈絳心中暗暗點頭,難怪這映雪堂這些貴女們扎破腦袋,都要擠進來。


  便是這園子瞧著就別具一格的出彩。


  還未到廳堂,就聽到裡面鶯聲笑語,光是聽著聲音便能想象裡面好不熱鬧的場景。


  侍女引她到了門口,就笑著通傳道:“沈姑娘到。”


  廳內的貴女們正三三兩兩坐成一團,說的正親熱,自然沒太在意門口一個連府第都沒有沈姑娘,隻是有人習慣性朝這邊掃了一眼後,竟愣住了。


  這一愣仿佛會傳染似得,但凡往這邊瞧了一眼的人,都默不作聲的看著門口的姑娘。


  直到沈絳緩緩抬腳進了正廳。


  正廳裡的喧鬧,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竟是忍不住地跟著她一直挪,直到沈絳緩緩走到花廳角落的位置坐下。


  也不知是誰,忍不住輕呼了口氣,隻是聲音略大了些。


  這聲音如石子投進湖裡,一下讓原本安靜的正廳又有了說話的聲音。


  隻是這些矜貴的小姑娘們再說話,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不少人依舊在目光瞄著沈絳。


  心底暗暗猜測,京城什麼時候來了這樣一個人物。


  若論起美人,自打長平侯嫡長女沈殊音嫁人之後,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就落在了進來剛聲名鵲起的英國公府嫡女霍竹韻。


  英國公府本就是大晉朝頂級勳貴世家,霍竹韻十五歲及笄禮之後,在宮宴上一曲驚鴻舞,名動整個京城。


  京城勳貴家族裡的未婚少年郎們,對她更是趨之若鹜。


  但凡有霍竹韻參加的宴會,那些公子哥必會上蹿下跳,想要一睹佳人風採。


  “今日霍大小姐會嗎?”也不知是誰問了一句。


  這心思卻是有那麼點不懷好意的意思在。


  姑娘家都不喜歡自個被比下去,哪怕霍竹韻真的美到名動京城,可也有不服氣,想要看著被人比下去的。


  可京城的貴女來來回回就那麼點人,要是真有出挑能壓得住霍竹韻的,自然早就出頭了。


  何至於苦苦等到今日。


  “這個沈姑娘是哪個沈家?”也有人好奇問道。


  按理說若這位沈姑娘出身官家,通報的侍女必會提上一句是某某侯府的姑娘,或是某某大人家中姑娘。


  這什麼都未提的,莫不是個商賈之女?


  於是,就有人說:“以前從未見過她,莫不是剛到京城的吧?”


  “我瞧著像是個商賈之女。”有個人酸裡酸氣的來了句,仿佛隻要說一聲商賈女,就能將沈絳貶低到塵埃裡。


  這邊還在竊竊私語,另一邊沈絳卻坐在位置上,誰也不看,隻安心喝茶。


  反而是站在她身後的阿鳶,聲音極低道:“姑娘,她們都在看你呢。”


  而且眼神都不太和善,透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打量。


  沈絳沒說話,心中卻笑:她要的就是這些世家貴女注意到自己。


  今日她來映雪堂,可不是為了卑躬屈膝的讓這些貴女們瞧一眼自己的口脂。


  她就是要先聲奪人,打一開始就讓所有人都看見她。


  注意到她的打扮,注意到她的妝容,哪怕面上瞧不起她,可心底卻依舊會暗暗在想,這個姑娘用的是什麼口脂香粉。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低調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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