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一覺起來,那麼重的傷全好了。
我回過神,突然聞到空氣中傳來一陣食物的香味,不知多久沒有聞到過了。
我忍不住貪婪地嗅著,一絲一縷的氣味都不舍得浪費。
我順著香味轉身,發現房間另一側的小桌上,放滿了食物!
我飛快撲過去,發現桌上擺滿了面包雞腿,牛肉幹,還有幾個瓶子裡裝著的——是牛奶!還有甜酒!
幸福來得太突然,我一時不敢接受。
我連忙跑到樓下,卻發現閣樓依舊從外面被鎖住,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
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臉,昨天我隻見過邪神,我甚至以為那隻是一場夢。
難道是……邪神?不不不,不可能是邪神,昨天他走前還威脅了我。
莫非,這個世界上真有仁愛世人的光明神?
是了,既有邪神,那肯定有光明神!
謝謝神!
不管了。我回到小屋,盤腿坐在桌邊,憐惜地分出一小部分作為今天的食物,認真地吃著每一口。
我把密封著的甜酒,牛奶,和可以存放的牛肉幹珍重而小心地放進儲物櫃裡。
未來幾天,我都不用餓肚子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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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在閣樓裡安穩地度過了兩天後,開始思考以後。
管家既然這幾天都沒來尋我,應該是貝芙卡吩咐過了,不過僕人人手不夠時,他總會來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
第三天下午,管家從外面打開了閣樓的鐵門。
聽說洛蘭夫人和貝芙卡小姐受邀出遠門遊玩去了,估計要一周後才會回來。
罕見的,這次管家並沒吩咐我要去做什麼活計,我也樂得清闲。
不過經前幾天的那事後,我突然想清楚了,如果永遠這樣被動的話,那我永遠也無法好好生活下去。
十幾年來,這是我第一次,想勇敢而徹底地逃出羅頓莊園這個巨大的囚籠。
以前我嘗試逃跑過,但還沒出莊園,就會被抓回來,洛蘭夫人會吩咐人,將我一頓毒打。
她不會允許我逃出這座莊園,她要將我放在眼皮底下,慢慢折磨。
現在我想,就算前路坎坷,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外面,死在充滿自由的地方。
可我也明白,單靠我自己,我是永遠也無法逃離出這座莊園的……
而此時此刻,我所能想到的幫手,竟然隻有那位——高高在上的邪神。
我明白,邪神是高傲、邪惡的化身。
我身上唯一能作交換的,是我的靈魂。
可是現在,我突然不想那麼快死去,因為我好想,好想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那時,縱死,而無憾。
想到這裡,我重新回到閣樓裡,翻出那本陳舊的古籍。那天召喚邪神時,我隻看了前面一部分。
而現在,我想看看,古籍的後面一部分,又記載了什麼呢?
我沉了沉心,盤腿坐在小桌前,伸手翻閱到後面一部分。
隻是當我看完後面的部分後,內心頗為震撼。
因為如果說前半部分是召喚邪神咒法,那麼後半部分,則是講的一種危險而大膽的,與邪神結契的方法。
這個方法,成則成為邪神的主人,敗則被邪神殘忍地捏碎靈魂。
翻看古籍前,我本隻是想召喚邪神,再和他做最後也是唯一一次交易。
但現在,我突然有了一個更為大膽的想法。
昏暗陰沉的屋子裡,我將雙手合於胸前,再一次念出了召喚邪神的咒語。
幾個呼吸的時間,冰冷的黑霧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
高大俊美的邪神從黑霧中走出,還是那張冰冷而蒼白的臉:「又是你這個弱小的人類,這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我捏了捏拳頭,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想好了,我想和您做交易。」
高傲的神明微微垂眸,俯視著我:「說來聽聽。」
我努力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副笑臉:「我願獻祭我的靈魂,交換您十天的陪伴。十天後,我會如約獻上我的靈魂。」
邪神危險地眯了眯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狹小的空間,變得更為寂靜。
就在我以為他可能會拒絕我時,對方那雙泛著侵略性的銀瞳,盯著我冷笑道:「如你所願,成交。」
我心裡的那塊石頭暫時落下。
8.
高大的男人往小閣樓的屋子一站,頓時本就狹小的屋子顯得更為擁擠。
我試著出聲:「那明日起,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大人便來此處尋我吧。」
邪神意味不明地俯視著我幾秒後,轉身消失。
晚上,我爬上了床榻,蜷在上面,將自己緊緊團在一起。
腦海中浮過許多思緒,但最終,隻剩下一個念頭。
窗外的月光透過縫隙灑進屋子,我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後,緩緩閉上眼,困意逐漸湧入,我陷入沉睡……
那似乎是一處被永夜籠罩著的暗黑之地,頭頂一彎巨大的血月,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顯得尤為詭異妖冶。
血月籠罩下,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巨型城堡矗立其中。城堡外面被大片大片鮮紅的薔薇包圍,它們更是順著城堡外壁攀蜒而上,開得極為綺麗。
我好奇地看著這一切,背後卻逐漸泛冷。
這時畫面突轉,轉到了城堡內。
隻見精美的寢殿內,入目顯眼的位置,擺放著一張能容下幾個人的柔軟大床。
而床下蜿蜒到門口的地方,被上等的純白色地毯所鋪就。
側邊擺放著一面大大的鏡子,而鏡前不遠處的地毯上,有黑色和銀色的發絲交纏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薔薇花香,誘人墮落。
隨後我看見了一道熟悉而修長的身影,那標志性的銀發,我隻見過某一位大人所獨有。
銀發散下,遮住了男人的大半張臉,隻清晰露出其近乎病態般白皙的下巴,以及部分輪廓優雅完美的側臉。
而那朵正在經歷露水灌溉的花兒,似乎已經受不住,隻能無助地輕顫著。
男人輕輕伸手,似是為少女擦去額上的細汗。
少女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和啜泣再次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餍足地俯身,輕輕為懷中的少女吻去眼尾的淚珠:「爾爾,現在哭,還有點早。」
少女剩餘的低吟,被覆蓋了。
新一輪的徵程,還在繼續。
這時,少女突然偏過頭望向鏡中的自己。
裡面赫然映照出了,我的臉。
我抬手捂住心口,驚恐至極,無盡的恐慌與迷茫將我包圍,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倏然,我一下從床上坐起。
原來隻是場夢。
一個詭異,而旖旎的——夢。
我抬手撫上臉龐,明顯感覺燙燙的。
9.
這時我才注意到,窗外的點點陽光似粒子般擠進小屋,天已亮了。
我起身,穿上了那件帶有一個大大兜帽的黑色罩裙。
一直到穿完衣服,腦海中還殘存著那場夢的記憶,我還沒緩過神。
而高大的邪神,伴隨著一陣黑霧而至。
看得出來,他極為不悅。
一看到邪神那張俊美蒼白的臉,我那剛平復下去的心緒,又四散開來。
那個弧形完美的薄唇,如果覆上去,是否如夢中那般可口?
停!我趕緊拍了拍頭,趁邪神臉色黑沉到準備伸手捏死我前,我輕呼:「請您帶我離開莊園,出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吧。」
邪神蹙了蹙眉,旋即伸手,拎起我的後衣領。
寒冷頓時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哆嗦。
我突然感覺到雙腳離開了地面,腦子一陣暈眩,我忍不住閉了閉眼。
耳邊傳來劇烈的風聲,不到片刻,風聲止住。
而我的雙腳,重新踏在了地面上。
我悄悄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巷子口,而對面,是繁華喧鬧的大街。
原來莊園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
我以前隻偷偷隱在暗中,聽莊園內的僕人們聊天時,他們開心地交談外面的世界發生的事。
我隻能記在心裡,偷偷向往了好久。
如今當我終於親身踏在這片自由的地上,我有些恍然。
街上,幾乎都是金發的人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我下意識地把頭上的兜帽拉了拉,確保它能完整地遮住我的頭發以及大半張臉。
我轉頭,卻沒看見邪神的蹤影。
這時,忽然有一道冰冷的觸感點在我的額心,下一刻我便聽到了一道高傲的男聲嗤道:「卑賤的人類不配看見我。」
我循著聲音轉向另一邊,看到了邪神。
隻見祂頓了頓,最後還是頗為嫌棄地為我解釋了下:「我在你額心留了一道印記,現在隻有你可以看見我。」
我乖巧道:「好的,請您跟緊我哦。」
我抬腳走出了巷子,來到大街上,試探著走入人群中。
10.
街邊有各種各樣的鋪子,賣著各種新奇好玩的東西,我有點心動。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裡的金幣,又有些垂頭喪氣。
這是我這麼些年悄悄攢下來的一點金幣。
街邊還有些販賣吃食的販子。
這時,一陣甜香若有若無地飄向我的鼻子,我循著味道,來到一家甜糕攤前。
老板熱情道:「剛蒸好的甜糕,兩金幣一塊。」
我狠了狠心,從小包裡掏出四枚金幣:「您好,我要兩個。」
接過老板遞給我的甜糕後,我轉身繼續往前走。
哪怕知道邪神不會吃凡人的食物,但我還是秉持著友好的原則,開心又壓著聲音低聲道:「剛買的甜糕,給您一塊。」
意料之中的,我得到了一聲嗤笑:「卑賤人類的食物,豈敢獻於我?」
「抱歉!」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我心中卻有些竊喜。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甜糕,小口小口地品嘗起來。
嗯~麥芽糖的甜香融於口齒間那瞬,甜而不覺膩,剎那間的幸福感包圍了我。
邪神看著前面那個因為兩塊破糕,笑得無比燦爛的少女,陷入沉思,至於嗎?
呵,這個弱小人類的快樂真廉價。
不過看著少女櫻紅的小嘴小口小口地吃著甜糕的樣子,祂的瞳孔逐漸變得幽深。
11.
前九天,我帶著隱身的邪神,走遍了聖城的大街小巷。
秋天的聖城,到處鋪滿了楓葉,很美。
每日清晨,邪神會如約在第一縷陽光出現時,將我帶出羅頓莊園。
而在夜幕降臨時,祂會送我回小閣樓休息。
這幾天,邪神較為沉默寡言,很少搭理我。我也習慣了不去主動打擾祂,隻是偶爾偏頭望向他時,會對上祂晦暗不明的眼神。
聖城中,我曾路過的建築,甚至是一草一木,我都深刻將其印在腦海中。
活了十幾年,隻有這幾天,我得到了片刻的自由。
第十天上午時,正好趕上了聖城中的慶典活動。
街上到處是遊行的花車和熱鬧的人群。
邪神一臉冷漠地站在無人的角落。
而我則是想擠入人群前面,想看看精彩的表演。
隻是人群越來越擁擠,我隻能被動地被推著隨著人群往前走。
這時,不知後面誰狠狠撞上來,我一下往地上跌去,頭上的兜帽不小心落下,我滿頭的黑發散下。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道驚呼:「呀,她是黑發黑眸!她是異端,不祥之人!」
一聲起,人群中突然炸開了鍋。
原本擠著我的人群,愣是往後退,給我騰出了一個圈。
我撐了撐地面,緩緩站起來。
我想趕快逃離這裡,但是人群將我包圍著,我出不去。
我慌亂地尋找邪神的蹤影,卻望見不遠處檐下,祂正彎唇看著我,帶著嘲弄,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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