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殿下怎麼了?你伺候殿下睡之前,可發生了什麼事情?”


  折筠霧睡眼朦朧被他嚇唬醒了,然後認認真真的回想,覺得一切都正常啊。


  她仔仔細細的答話,道:“殿下先是吃了釀酒圓子,然後又在看折子,看的是雲州貪墨一案的折子,這是他每晚都要看的,看完便睡了。”


  劉太監卻覺得是釀酒圓子出了錯。


  “會不會是撐了,所以睡不著。”


  還真有這種可能。殿下是個別扭的人,且劉太監覺得他有些好面子,要是吃撐了,肯定不能告訴別人,隻自己受罪,免得失了顏面。


  折筠霧卻搖搖頭,“那釀酒圓子楊爺爺特地做成了張口就能吞下的樣式,很小,殿下隻吃了六七個停了湯匙,應當不是。”


  那就是為了雲州案一事?但這事多久了,怎麼還嘆氣?


  劉太監就長了個心眼,第二天跟著殿下去南書房讀書的時候,警惕自己別說雲州案相關的字眼。


  ——不然戳著殿下哪根筋,他又得挨罵。


  倒是太子想了一晚上,已經想明白了一點,他覺得究其根本,還是雲州府太窮。


  太窮需要做什麼,便是給百姓謀一份收入。除了種田之外,他們還能怎麼辦呢?


  太子一邊讀書一邊深思,憂思不已,他從開荒多種田想到了讓農人多種些能賣的莊稼,心中越想越血液越沸騰,好像看見了農人在他幻想的多開荒多種地多賣菜過上富足的日子。


  然後想著想著,一陣風吹過,暫時將他吹醒了點,也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皇帝不喜歡他現在過於插手朝堂之事。他這般急哄哄的要去想辦法給雲州百姓減輕賦稅,父皇會不會以為他是想要個好名聲?無論他想什麼,都不能去說,不能去做。


  太子一顆心瞬間冷了下來。他看著手裡的書,頓時難以集中精神去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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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要這般到什麼時候?


  他今年都十六歲了,明年便是十七,後年是十八,難道還一直跟著弟弟們讀書麼?


  明年端王和二哥出去了,萬一父皇不讓他們兩個進宮讀書,那明年來跟他一起讀書的人是誰,是還在牙牙學語的八弟?還是去年剛生出來的十弟十一弟?


  太子仿佛看見了自己坐在這張凳子上渡過了春夏秋冬,從春滿花開到皑皑白雪,從少年成了暮年。


  這太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皇帝今年才三十五歲。


  太子不寒而慄。


  中午去看皇後的時候,他就沉默的很。皇後卻很高興,太子一向沉悶,皇後一點兒也沒看出來。


  她滿心滿眼都在看端王和餘貴妃的笑話上。最近因為英國公府,端王吃癟,餘貴妃老老實實成了個鹌鹑,縮著脖子過日子,在她面前根本不敢再囂張。


  真是大快人心!皇後一個勁的給太子夾菜,“哎喲喂,餘貴妃那張臉哦,這麼多年,本宮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成了肝色。”


  她給太子夾菜,自己卻不吃,她到了中年,吃什麼都胖,為了皇帝能來她這裡幾趟,她對自己狠的下心,已經很久沒吃飽過飯了。


  太子即便自己心裡苦的很,但依舊如同往常一般耐著性子勸她,“跟您說多少次了,您是皇後,本就不是以色侍君之人,哪裡用得著苦自己。”


  皇後搖搖頭,“你父皇喜歡本宮瘦些。”


  萬般勸不動,便也隨她去,好在他送來的曉嬤嬤如今得了皇後的信任,盡職盡責的讓小廚房好歹做些吃了不胖的膳食出來,這才讓皇後吃的好,也不胖。


  但皇後還是堅持不吃肉。吃了肉就要長肉,皇後心裡認定了這句話是對的,便堅決拒絕,“你外祖父早就逝去,又隻有本宮一個獨女,你沒有舅舅,就相當於沒有母族可以幫襯,要是你父皇再厭惡本宮,你就更難了。”


  太子無奈的很。他對皇後的心是復雜的。


  對皇帝,他雖然有孺慕之情,但是當他清楚的知道皇帝也將他當做奴才的時候,他能立馬就斷開對父親的依戀,成為一個臣子,成為一個奴才,開始揣摩皇帝的心思去謀劃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皇帝對他沒有純粹的父子之情,他便也沒有,斷下這份孺慕之情時,他沒有任何猶豫和不舍。


  但是對皇後他做不到。他每次隻能無奈的跟她講道理,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就如上回一般罵一罵她,她也能收斂一些,可過一陣子,她又故態重生,且固執難開解。


  太子跟她說了好幾次她不用節食,靠著瘦一些去博得皇帝的關注,但她認準了就去做,誰說也沒用,太子隻好作罷,走的時候,還讓曉嬤嬤多多注意,“定不能傷了身體。”


  曉嬤嬤恭敬的應下,但心裡卻苦,皇後實在是太難說服,她嘴皮子都磨破了,她都不會松一句嘴,好在什麼都用殿下來做說辭,皇後便能聽一些。


  她回去依舊對皇後用這招。愁眉苦臉的道:“娘娘,您就吃一點東西吧,不然殿下明日來問,知道您又餓著,一心疼你,準是要拿老奴開刀的。”


  她是自小伺候太子的,便也託一句大,“老奴這麼多年伺候殿下,也能知道他一點脾氣,不是至親至愛之人,哪裡會讓他生氣?殿下是關心你,您再不聽,哎,怕是又要回去砸書了。”


  皇後就想起小時候太子一生氣就砸書的姿勢,心裡軟成一片,“罷了罷了,便吃一點吧。”


  曉嬤嬤歡天喜地,“這回可好,明日老奴總能得殿下一個好臉色了。”


  皇後心裡就高興,“他就是這般,哎,可他年歲越大,脾氣越大,最近連本宮也罵了。”


  太子還小的時候,再不聽話也會應著她,可如今大了,便不害怕她了,會對她甩臉子,皇後也心酸,“本宮都是為了他好。”


  曉嬤嬤一聽這個就頭疼,趕緊去勸,說了半天好話才將人勸說高興,於是出門去吩咐小廚房做膳食,剛跨過門檻,就見著宮嬤嬤走來,曉嬤嬤笑著點頭示意,宮嬤嬤也笑,但兩人一分開,便都冷了眼。


  宮嬤嬤恨曉嬤嬤奪了她的位置,曉嬤嬤厭惡宮嬤嬤總在皇後面前說她壞話,兩人相看兩厭,彼此之間隻留著點面子情。


  等曉嬤嬤走了,宮嬤嬤進去伺候皇後,小聲的道了一句:“娘娘,奴婢剛從尚衣局那邊回來,正好聽聞餘貴妃娘娘說要請宮中貴女進宮,辦個賞菊宴。”


  皇後臉一冷,“這事情本宮怎麼不知道?”


  宮嬤嬤:“估摸著是陛下剛應下來的,那邊還沒來得及說。”


  要辦賞菊筵,餘貴妃自然要做一件新衣裳,便差遣人去了尚衣局,可能還差遣人去了別處,比如花鳥房,花鳥房要準備賞菊筵要用的花。


  這些都是不用經過皇後就能以貴妃的名義去辦的。


  皇後大罵:“賤人囂張,總耍這種小手段,哪日本宮非剝掉她的皮不成。”


  皇後跟餘貴妃鬥了這麼多年,對她的小手段很是熟悉,無非就是最近落了面子,便讓宮女來遲些,覺得這樣就能扳回一些面子。


  但她知道歸知道,該罵還是要咒罵的,“賤皮子就是這般眼睛淺,這是惡心本宮呢。”


  於是等餘貴妃那邊的宮女來說皇帝同意餘貴妃要辦賞菊筵,請皇後娘娘賞臉一同賞看的時候,皇後冷哼一聲,當著宮女的面罵餘貴妃臉大如盆,賤人行徑。


  宮女在皇後面前戰戰兢兢,回去自然要把這些話說給餘貴妃聽,太子聽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還是劉太監小聲說的。


  “餘貴妃娘娘昨晚上就跟陛下告狀,今早上陛下斥責了皇後娘娘,讓她注意言辭,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太子頭疼。但心裡更加惱恨餘貴妃的手段,就跟端王一般,慣會裝模作樣。


  他嘆氣,一邊穿衣一邊跟劉太監道:“你去開庫房,送幾匹絲絹去母後那裡。”


  劉太監趕忙哎了一聲。心道太子今日定然又是不高興的一天,他還是讓折筠霧多加伺候吧,他可以去外面守門。


  折筠霧不知道皇後的事情——劉太監根本沒有跟她說,但是憑借著她對殿下的熟悉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殿下生氣的時候,會冷著眼,就是頭發好像都會炸一炸——雖然這是她想的,但是她能感受到!


  折筠霧就悄無聲息的去擺膳食,她剛剛去提膳了,今日小盛有些咳嗽,便在屋子裡面歇息,她幫著去提的。


  去的時候步子輕快,回來的時候急匆匆,如今就要輕便些,踩的越輕越好。


  折筠霧就不得不感謝進宮前在船上她被宮嬤嬤教導出來的宮禮。


  宮女麼,第一個教的是行禮,第二個教的是走路。走路要輕,最後要輕到別人聽不見你的步子。


  那時候嬤嬤教她就學,倒是沒有想為什麼,畢竟學好了有吃的,不用挨打,學不會就要餓肚子,哪裡有心思想為什麼。


  但是現在她明白了!輕手輕腳走路簡直就是保命的必要手藝。這般一來,主子就不會注意到自己了。


  她擺好盤,等著殿下吃完去讀書。


  一邊等,她站在一邊想別的。她覺得太子殿下有一樣是最好的,便是再生氣,他隻自己苛責自己,隻自己悶著,就是對奴才發脾氣,也隻是罵兩句,不會讓人拖下去打死。


  ——據春隱的可靠消息,七皇子就動不動打太監。


  太子殿下實在是太好了!


  太子:“……”


  太子一貫喜歡她對他的歡喜,但今日卻難得的有些覺得不舒適。


  這個小丫頭,以後被人賣了,估計還要幫著數銀子。她這般,離了他怕是活不了幾天。


  太子覺得自己能庇護她,但昨日想到自己可能要在父皇活著的時候讀一輩子書,他就不那麼覺得自己能庇護住她了。


  太子還想到了別的。


  ——她作為一個宮婢,覺得他不打人就是無上的功德,是個好人,那他作為父皇的奴才,是不是慢慢的,也會被訓成她這般溫順,以後等父皇賞賜給他幾本好書,他也會感恩戴德呢?


  他會不會從心底認為陛下雖然不讓他去參政,但是竟然給了他幾本書這個行為是讓人佩服的?是對他的好?


  太子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勘破了一個真相。


  這個真相比皇帝讓他做奴才更加難以接受,因為做奴才的時候,他還能感覺到憤恨,而等他到這一步的時候,那就是一條狗。


  狗哪裡會有人的腦子。


  他一股氣憋悶在胸口出不來,等睜開眼,再看見折筠霧尊崇的看著他時,他竟然沒由來的對她發起脾氣來。


  “不準這般看孤!”


  他怒火衝衝的發脾氣,但是又很快在她驚恐的神色中覺得不自己不可理喻。


  他想,這個丫頭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他在教她的時候,喜歡她的坦誠,喜歡她對自己的溫順,喜歡她對他毫無保留的歡喜。


  她是按照他的喜好去成長的。


  作為一個宮婢,她身處這個位置,為了討得他的歡喜,她應當隻能如此?


  就如同他一般,身為皇帝的兒子,身為一個儲君,他隻能去討好皇帝的歡喜。


  他輕輕的嘆氣,覺得自己最近越發喜怒無常了,這般不好。見小丫頭嚇得眼淚珠子都掉了下來,他也有些頭疼。


  馬上就要去南書房了,他沒有時間去跟她說太多,千言萬語,最後隻成了一句話。


  他走過去,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頭,“你不要一味的順從孤,你得有自己的堅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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