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後來很多年,我們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我沒那麼卑劣,不曾為這些事怨過他。


畢竟每個人的人生,好壞與否,和另一個人無關。


但他當初既做出選擇,如今再說這些話,於我而言,是偽善。


我不想去認真探討他求復合是抱著什麼心態,隻覺得此時一顆心都像火燒一樣難受。


轉開身:「我走了。」


商行嶼傾過身,穩穩握住我的手腕:「阿昭,相信我,重新把來路走一遍,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走到頭。」


心頭那把火,燎原之勢,滾燙灼傷心尖。


我感覺到疼了。


用力從他的手中抽離,冷笑問他:「你哪來的自信啊?」


「就因為你現在身居高位,錢財唾手可得?」


「是的,你該感到自豪,畢竟少有人能夠在那樣稀碎的人生裡,走到你這個位置。」


「但這些,隻是你的榮耀。」


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商行嶼的眸色,愈發黯淡。


說再多的狠話,到底還是心軟了。


相愛多年,我見過他掙脫苦難命運給他帶來的枷鎖的努力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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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無人扶持,唯靠堅韌的意志支撐。


我怎麼能不心疼?


商行嶼是絕對的人生野心家。


他的人生履歷,足以讓人肅然起敬。


但這樣的人,隻適合高高懸起膜拜,愛上他,如握雙刃劍,無論握住哪一頭,都有刺手之痛。


「商行嶼,和我分手,你沒有錯。」


我緩了緩語氣,溫聲淺淺:「我永遠愛著那個有十塊錢,卻願意全部用來給我買一個便當的商行嶼。」


「我們之間,僅此而已。」


15


回家的路上,我拒絕了路過停靠的出租車。


坐上了回家的 11 路公交車。


和商行嶼分開後很長時間,我每一次坐 11 路都還會眼睛泛酸。


今天這番,再被觸動,眼睛酸澀得厲害。


在一起時,雖然商行嶼從不會在我跟前表露出經濟上的困窘,我卻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的自尊。


每次從北京回家,我連飛機都不會坐,陪著他坐長達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


商行嶼都看在眼裡,時常愧疚。


我每每總和他說:「你別皺眉,我這純粹是為了體驗生活。」


從火車站到我家,11 路公交,從頭坐到尾。


商行嶼總會送我到家門口,在這兩個多小時的路程中,我們曾無數次意氣風發地暢想著未來。


彼時如膠似漆,眉眼裡都是對方。


在我們說起的未來裡,全是對方。


誠然,是商行嶼撒了謊。


回到家,遇上我爸牽著狗出門。


他一眼就發現了端倪,緊張地問:「出什麼事了?」


「沒。」我心虛地躲閃他的目光。


「那怎麼哭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談話聲把我媽從廚房引了出來。


她隻看了我一眼,便像是了然了般。


轉頭催促我爸:「別磨磨唧唧的,遛你的狗去。」


我爸心領神會,沒再說什麼,出去了。


「媽。」我一開口,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


「寶貝,來,跟我媽好好說。」


她拉著我手坐下,了然問:「遇上商家那孩子了?」


我愣了愣:「您怎麼知道?」


「他三個月前回國後,來拜訪過我們一回,我就猜你們肯定會見面。」


三個月前,那時我還沒遇上商行嶼呢。


我茫然問:「他來找你們做什麼?」


我媽輕拍著我的手,沉吟了許久,似很是猶豫。


良久,她嘆了一聲:「他不止來了一次,出國前也曾來過。」


我更震驚了,這些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跟他在一起,應該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他父親……哎,愛喝愛賭。」


「喝醉了打老婆打孩子,行嶼他母親受不了和他離婚了,留下半大點的孩子,不敢想行嶼怎麼過來的。」


她唏噓不已:「好酒也就算了,還賭,濫賭成性,欠了不少錢,行嶼一邊照顧學業一邊還要賺錢養他,替他還債,那麼大的窟窿,他一個學生,怎麼可能填得上。」


從我媽細細的敘述中,我大概還原出了整個事情。


商行嶼的父親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我和他兒子談戀愛的事情,而且當時我家在本地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他覺得自己兒子攀上高枝了,跑到我們家問我爸媽借錢。


我爸媽挺生氣,但他們很喜歡商行嶼,也不想讓我們分開,就給了一筆錢。


沒想到,他根本不知足,來得越發頻繁。


我爸媽不堪其擾,不再願意借,他就撒潑打滾,鬧得很難看。


這事傳到商行嶼那裡,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反正他父親沒再去我們家。


我媽嘆氣道:「後來行嶼出國前來,我們才知道他和你分手了。」


「那天,他一來就跪下了。」


「他……」我心裡一哽,苦澀蔓延。


我媽回想起那天,仍很感慨:「那孩子是個有骨氣有擔當的,辜負你的心意,他比誰都痛苦,他很真誠地和我們道歉,還因為他父親的事,十分執拗地給我們打了一個欠條。」


「他是下了決心的,若能闖出另一番天地,十倍百倍來還,若不能,便客死他鄉。」


16


我媽不斷嘆氣:「行嶼是沒辦法了,以他爸的性子,要不是知道他和你分手了,我們家沒安寧日子。」


「他行至絕境,隻能破釜沉舟遠走他鄉,或許還能掙出來一條生路。」


我心頭震顫,難以想象當時商行嶼是什麼樣的心情。


哽咽問:「那天他是不是哭了?」


「嗯,走的時候狠狠擦眼淚,怪讓人心疼的。」


聽到這,我已經淚流滿面。


很難過,很心疼,也有怨。


「媽知道,就算你知道他突然和你分手的原因,也沒辦法釋懷。」


「可你想想,你是不會嫌棄他,但他嫌棄自己啊。」


那樣糟糕的自己,原就不該招惹那樣的姑娘得到那樣的愛。


於他,是罪過。


我心疼不已,難過地問她:「這些事你們為什麼從來沒和我說過?」


「該怎麼說啊。」她嘆息道,「那孩子要強,驕傲,他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一是自尊心不允許,二是未來不可知。」


是啊,以我當時對他的濃烈愛意,如果知道了,隻會牽絆他。


便是不能牽絆住他,也會固執地等。


「我和你爸當時就想,你至少還有我們,而那可憐的孩子……」我媽被觸動,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來這世上一趟,太苦了,我們能給他的一點善意,也就是成全他想要保護的尊嚴了。」


我趴在她的肩上哭得不行:「你們好狠心,那時看我那麼難過,竟能忍住。」


「寶貝兒,媽對不住你。」


她哄著我,又無奈道:「我知道你愛他,可對他來說,確實已無能為力。」


「作為父母,我們也有點自私,不願意你陷進去,長短不如短痛。」


我哭歸哭,道理卻是明白的。


便是當時商行嶼真的和我說清楚,我們家也願意出錢填補他父親的爛攤子。


他不會接受的,便是真的放下自尊接受了,他的一生,都將籠罩在這個陰影裡,黯淡無光。


可那是驕傲的商行嶼啊,他值得這世上的萬丈光芒。


我哭了好長時間,眼睛都腫了。


等我緩和了情緒,我媽才輕聲開導:「寶貝,這世上所有的事,並不都是非此即彼,往往兩難居多。」


「如果你沒辦法釋懷,那就不回頭,也不要怨,畢竟他的人生深淵,我們難以感同身受。」


「如果你還是愛,那就不要口是心非。」


「重蹈覆轍才可怕,重新開始好好相愛,這是全新的路。」


我深深被觸動,抱著她哭著撒嬌:「媽,謝謝你當時那麼善良地對他。」


走在那樣絕境裡的商行嶼,如果我爸媽再惱怒地羞辱他一番,他該多難過啊。


「傻孩子,愛屋及烏,你那麼喜歡的人,爸媽自然也希望他好。」


她推著我回房間:「去睡一覺,別在情緒上頭時做任何決定,好好想清楚再說。」


我裹著被子昏昏沉沉睡去,直至被滴滴答答響個不停的信息提示音吵醒。


窗外夜色降臨,我煩躁地伸手撈過手機。


心想著肯定是哪個缺德的王八蛋在不斷給我發垃圾信息。


我罵罵咧咧地打開短信,一看就傻眼了。


整整齊齊躺在信息箱裡的是——無數條入賬信息。


最後一條是上一秒,我數著餘額裡那一串長長的數字,驚呆了。


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這肯定是新型騙局。


我撿起手機跑下樓,一邊看著信息一邊喊:「媽,我遇上詐騙了。」


沒人應我,客廳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我疑惑抬頭,對面的沙發上我爸媽並肩坐在一起,臉色怪異看著我。


而左邊,商行嶼西裝革履,斯文優雅地喝著茶。


17


「什麼詐騙?」商行嶼微微一笑,「讓我看看。」


我的腦子短暫待機了十幾秒,突然茅塞頓開。


「商行嶼!」


我氣勢洶洶衝過去,商行嶼溫慢地勾起聲音:「嗯?」


「你跟我出來。」那什麼惆悵啊體面都見鬼去吧,我直接伸手去拽他的領帶。


我爸坐不住了,低聲訓我:「昭昭,來者是客,不許這麼沒禮貌。」


「爸,這事你別管。」


這廝就是欠的,打死了事。


商行嶼由著我拽,站起身來還恭敬地和我爸媽說:「二老放心,我和她有點誤會,解釋好了再回來陪你們喝茶。」


他越是這麼氣定神闲,我就越氣。


用力扯著領帶勒他,把人拽到了門外才放開。


「這是你幹的?」我指著手機裡的入賬信息問。


商行嶼慢條斯理地整理弄亂的衣領,索性把領帶取了下來。


他看著繞在手中的領帶,喃喃笑道:「你剛才那個樣子,真像以前。」


「什麼以前?」我沒反應過來。


「拽著我的領帶,踮起腳尖求親親。」商行嶼眸中的笑意即將洶湧。


畫面感太強烈,情侶間的小情趣,做的時候不覺得害羞。


事後想起來,總能紅了臉。


「我沒有,不是我,你記錯了。」


「那你臉紅什麼?」


「……」您眼瞎了!


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我飛快調整表情:「解釋解釋,給我錢做什麼?」


「你不是說永遠愛著隻有十塊錢,卻願意全部用來給你買一個便當的商行嶼嗎?」


商行嶼拿出錢夾,攤開在我眼前。


裡面隻有一張十元紙幣。


他取了出來:「現在,我隻有這十塊錢了。」


我:「……」


這也行?


我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感,無語道:「我看你是瘋了。」


「沒瘋,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商行嶼直勾勾地看著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的眼神有種強烈的狩獵芒光,勢在必得。


我橫了他一眼,問:「你真就不怕我拿著這些錢跑了嗎?」


「跑哪去?」


「你管我啊,有錢了誰還要男人。」


商行嶼還挺會抓重點:「你以前也很有錢,找我做什麼?」


「眼瞎。」


商行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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