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旁邊,放了一份文件。


文件裡,是我從小到大的照片,以及我曾去過哪裡,幹過哪些事。甚至連我上學時期,戲言說過喜歡哪類男生的話,上面都曾有著極其細致的記錄。


難怪,沈聽瀾那麼符合我喜歡的類型。


除了這些,放在最下面的那張紙,上面的信息卻是關於梁風眠的。


當初他進了監獄後。


因為外面的傳言,我極度崩潰,所以根本不想再去關注他的任何事情。


直到很久後,我才知道梁風眠死了。


死在了監獄裡。


和人打架,腦袋撞在了牆上,擰斷了脖子,當場身亡。


而這張紙上,則是梁風眠死時的慘狀,瞪ṱū́⁷大著眼睛,仿佛隔著紙正看向我。


我怕他,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倘若重來一世,我依舊會選擇拿起手機,去報警!


而那張紙的最下面,寫了一行字。


【風眠,哥哥一定會為你報仇,我絕不會放過吳元意,也絕不動搖!】


那是沈聽瀾的筆跡,用著紅色圓珠筆寫下的字,每一筆都用盡了全部力氣。


而最後五個字,他反復描了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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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不斷告誡自己,要下定某種決心,一定不能夠對我心軟。


忽然間,我心裡泛起了惡心,捂著嘴衝進了書房的衛生間。


大吐特吐後,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是沈聽瀾發來的信息——


【乖乖,今天公司有點忙,臨時要去外省出個差。明天我就回來了,你乖乖在家,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今天,八月十二。


如果我沒有看到那張紙,我或許會認為這個日子很平常。可偏偏這個日子,是梁風眠在監獄裡死亡的日子。


恍惚間,我忽然回憶起,我和沈聽瀾在一起的這幾年。


他很少出差,唯有每年的八月十二,他都一定會出差,然後等回來時,他的情緒就很低落,也不願意看我,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原來,是因為這一天,是他弟弟的忌日,而他也剛好恨著我。


我忍不住閉了閉眼。


我以為,自己迎來了光明,沒想到竟然又是一個地獄。


我所深愛的男人,是從前那個惡魔的哥哥,假裝成天使來到我身邊,是為了又一次將我拉下地獄,讓我萬劫不復。


「沈聽瀾,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抑制不住的絕望和痛苦,在這一刻化為憤怒,還有恨!


沒有人、沒有人能這麼欺負我。


「沈聽瀾,你不是要報復我嗎?」


我緩緩睜開眼,看著手裡已經被捏得皺巴巴的孕檢單,以及桌子上那些足以毀掉他整個公司的機密文件。


而這裡的文件,已經足夠給他的公司造成致命打擊。


「那就讓我先一步……動手吧。」


4


我將書房恢復如初,全然看不出有人踏足的痕跡。


至於手裡這張孕檢單。


我思索片刻後,就將它撕掉,丟進馬桶裡,最後被衝進下水道。


接著,我提前預約了另一家醫院一個月後的檢查。


一個月時間,我和沈聽瀾之間的恩怨,應當就能全部了結。


而到了第二日傍晚,沈聽瀾我打電話,說是在車庫等我,要帶我去外面吃飯。


我應了聲,利索收拾好,就跟他去了酒店。


進包廂時,滄敘和沈言言正說著話,聽到動靜後,沈言言轉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剛才還笑靨如花的她,當即冷下臉,衝我翻了個白眼。


沈言言是沈聽瀾的妹妹,從前和她也見過幾次,但她不喜歡我,我也隻當是兩人沒有緣分。


如今想來,梁風眠應當就是她二哥哥。


而他們認定是我害死了梁風眠,一家人就齊齊上陣。


從前的流言蜚語沒能讓我去死,如今便迂回使用這樣惡心的招數,想讓我徹底崩潰。


可惜,他們還是失算了。


我沒看沈言言,就坐在椅子上,平靜地吃完這頓飯。


滄敘和沈言言應當是青梅竹馬。


互相有意,但又沒捅破窗戶紙,沈聽瀾作為哥哥兼好友,就在中間牽線搭橋。


連著今日飯局,應當也是為他們的好事特意為之。


這頓飯於我而言,索然無味。


吃完後,天色已暗,沈言言便提議一同去江邊散散步。


滄敘和沈聽瀾自然不會拒絕。


四個人走成一排,沈言言一路上都說個不停,有時目光和我對上,便忍不住嘲諷兩句。


「吳元意,我們沈家規矩可多了。我哥哥從小就優秀,喜歡他的女人也都十分完美。」


沈言言說到最後,特意將「完美」兩個字咬得極重。


三年前的那件事,一直在我心裡,都有著磨滅不掉的烙印。


所以這兩個字,對我而言,就是赤裸裸的嘲諷。


從前,沈言言也會說類似的話,就想看我痛苦難過,ţûₚ而沈聽瀾就會假模假樣讓她住口。


現在想想,倘若沈聽瀾當真在意我。


這對我而言的傷疤,他又如何不會認真交代自己的妹妹,千萬不能碰呢?


說到底,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家子戲子。


以前我不接話,把戲臺讓給了沈聽瀾,這次我特意在他開口訓斥前,轉身攔在沈言言跟前。


「完美?你若是想嘲諷我,大可以說得更明白些。」


對於大多數女孩而言,強奸兩個字所帶來的屈辱,是一回想起來,就恨不得找個被子將自己蒙住,隔絕與外界所有的聯系,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我也一樣,從前總是刻意避諱,不願提及。


但現在——


我看著面前那個罪魁兇首的哥哥和妹妹,他們竟然在用這件事情嘲諷我。


實在是太可笑了。


所以Ŧũ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彎了腰,笑紅了眼。


沈聽瀾臉色變了變,想要伸手扶我,但我推開了他,然後拽住沈言言的手腕。


「每次見到我,你總有意無意提醒我三年前的事。」


「怎麼,你就那麼好奇梁風眠嗎?」


聽著我如此直截了當說出這個名字,在場的其餘三人皆都愣了神,沈聽瀾更是握緊了拳頭,一副隱忍憤恨模樣。


我當作看不見,繼續盯著面前的沈言言。


「那今日我便告訴你,梁風眠是個混蛋,不經過女生同意做這種事情的,都是混蛋!」


沈言言性子急,藏不住事。


所以一聽到我說梁風眠的壞話,她就忍不住急眼。


當即反駁:「哥……梁風眠才不是混蛋!」


我冷笑,目光定定落在她臉上,又繼續問:「強奸犯不是混蛋?沈言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對強奸犯,都這麼寬容。」


沈言言還想繼續反駁,可支支吾吾半天,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元意,別說了,繼續散步吧。」


沈聽瀾的聲音有些悶,顯然他現在很不高興,但還在強壓著情緒裝作平靜。


我佯裝不知,轉頭問他:「你覺得是我說得對,還是她說得對?」


這個問題在此時,儼然就是送命題。


所以,他沉默了好久,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裝作一副關懷模樣,想要伸手搭上我的肩。


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


路邊一個醉酒大漢,從草坪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朝著沈言言走來。


他有些不清醒,但依舊能夠分辨男人和女人。


精準撲上今日隻穿了短裙的沈言言,嚇得沈言言尖叫一聲,連忙伸手去打他。


那醉酒大漢笑得猥瑣,手在她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嘴中汙言穢語,還倒打一耙。


「你穿這麼短的裙子,大晚上還出來勾引人,不就是為了讓人摸嗎?」


「你有病啊,給我滾啊!」


沈言言罵罵咧咧,沈聽瀾和滄敘反應過後,連忙伸手拽開那醉漢,沈聽瀾更是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接著又揮了好幾拳。


「居然敢動我的妹妹,找死!」


沈言言躲在滄敘身後,淚眼汪汪。


「哥哥,你快點教訓他,教訓他!」


如雨點般的拳頭,就這麼落在了那醉酒大漢身上,剛才目睹全過程的其他散步行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別過眼,甚至路過時,嘴裡還不忘嘀咕:「多打兩拳,用力一點。」


大家,都對這樣惡心的人,深惡痛絕。


我卻在旁邊笑了起來。


「吳元意,你看我被欺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你這女人心腸也忒壞了!」


沈言言氣得直跺腳。


我看著她,又看了眼還在挨打的醉酒大漢。


「我為什麼笑不出來?沈言言,你都能夠對一個強奸犯有著極強的同情心理,這個醉酒大漢不過就是摸了你兩下,你怎麼就惱羞成怒了呢?」


我用她剛剛才說出口的話來懟她。


她愣住,隨即搖頭。


「不、這不一樣的。」


我迅速反駁:「這有哪裡不一樣?你不認識這個男人,他衝上來想要欺負你,你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受了欺負。自然,這並沒有什麼問題。所以你要讓你哥哥打他,哪怕他被打死,你應該都不會有任何心軟或者心疼的感覺吧?」


我頓了頓,目光落在沈聽瀾身上,剛才還憤怒不已的他,此刻高舉的拳頭,竟然就這麼停在了半空。


似乎,是在聽我的話,又是在沉思。


以至於給那醉酒壯漢找到機會,從地上狼狽爬起後,咬著牙伸手又摸了一下沈聽瀾的臉,丟下一句「你這臉蛋也不錯,比這女的還好」後,就迅速逃之夭夭。


沈聽瀾用手狠狠擦自己的臉,仿佛沾了什麼惡心東西,避不可及。


他轉過頭,目光和我對上,我又繼續說:「所以啊,你被摸了一下,你都受不了。你哥哥剛才被他摸了臉,那眼神就恨不得想殺人。而三年前,我開開心心去旅遊,一個陌生男人不顧我的反抗,對我做了那種事,我難道不該恨嗎?我難道不該罵他混蛋嗎?」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復一些,可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直接衝到沈聽瀾跟前,問他:「你說,剛才看見你妹妹被欺負的那瞬間,你心裡有恨嗎?ṱûₙ」


他愣住,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復雜之色難掩。


我又衝到沈言言面前,問她:「被摸了一下腿,你就受不了。如果三年前經歷那件事情的人是你,那個男人你不認識,哪怕長得跟天仙似的,可你們不認識,你很害怕,你很恐懼,那麼我問你,你不恨嗎?沈言言,你告訴我,梁風眠真的不是混蛋嗎?」


或許是我太過於激動,這對最愛唱戲的兄妹,竟然雙雙沉默了。


反倒是一旁的滄敘,伸手扶了扶眼鏡框,語氣平靜:「可梁風眠不是街頭混混,拋去那件事,他事業有成,長相帥氣,家境殷實,還……」


「還什麼?」


我轉身,看著滄敘,我打斷他的話。


「滄敘,那我就祝願你,這輩子千萬不要生女兒。萬一今後遇到這種事,哪怕你的女兒不喜歡他,甚至厭惡極了他,你也一定要像今日這樣,高高興ŧù⁴興說出這句話,讓你的女兒千萬別憤怒,你也不要為你的女兒憤怒,你要開開心心,讓你女兒接受這一切,因為那個男人事業有成,長相帥氣,家境殷實,不是嗎?」


5


那一晚,懷揣著諸多心思想要算計我的三個人,竟然全都沉默了。


或許是刀沒捅到自己身上,就不覺得疼。


如今挨了一刀,哪怕隻是淺淺割了一下,就會暴跳如雷,轉過頭來,在想著從前那些對我正義凜然的指責,就會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麼可笑。


強奸犯,和他的長相家境,本身就沒有任何的關系。


再事業有成的人做這件事,那都是混蛋。


再碌碌無為的人堅守底線,那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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