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錢英輕咳了一聲,先跪下道:「臣見過陛下。」


孫昱跟在他身後,也顫顫巍巍地拜倒:「陛下萬安。」


錢英一直知道趙明徽在隔壁暗室中聽審,但孫昱不知。他方才說的那些話,皇上全都聽見了。


「佳貴妃謀害皇嗣的事,朕倒是感興趣得很。」趙明徽凜寒的目光在孫昱身上掃過,聲線中寒意迸發,「孫昱,這種事你都能替朕做決定,要不這皇帝給你來當?」


大理寺卿的頭都快磕破了。


皇上的薄唇抿成了一抹刀鋒,發了狠:「佳貴妃禁足。錢英,三天之後,朕要看到證據。」


三天後,吳忠全來傳旨,說皇上要親自提審我。


我試了好幾次,可我沒辦法靠我自己的力氣站起來。


吳忠全驚得說不出話來,扶住我問:「娘娘,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慘笑了笑:「小傷,養兩天就好了。勞公公幫我尋根拐杖吧。」


宮中不知何處還有姜衍的耳目,我拄著拐,一步一步蹭上了重華殿的臺階。


殿門方一閉上,趙明徽卸下沉靜的掩飾,步履踉跄地奔向我,把我抱在懷裡,渾身發抖。


我身上的血汙,蹭髒了他玉色的龍袍。


我在他背上打了一下,手落下的時候,才發覺我根本使不上力。


「小灰,別慫。我還沒死呢,你哭什麼?」


撕破了紀茵兒的偽裝,從前的徐晚風好像從我身體裡活過來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晚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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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淚落得像個孩子:「晚晚,這事咱不幹了,不幹了行嗎?我直接去殺了姜衍,他愛反反吧,隻要你別再遭那種罪了。」


我笑得淚水直往下流,他哪像二十七歲啊,七歲的孩子都不見得能說出這話。


這還用問嗎,那肯定是不行啊。我要是但凡還有半分其他方法,也不會走這條路。我們都容易為了最親的人失去理智,從前是我,現在是他。


趙明徽急於想看我身上的傷,但我搖了搖頭。那也太醜了,縱橫交錯的血痕,我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我更不想讓他看見。


可腿上那一處,我卻是逃不過。


趙明徽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褲腳挽起來,眉頭立時擰成了個川字,我的整條腿腫得像蘿卜一樣,好像快要破了皮。他順著我的腿骨探手摸了過去,可隻要他稍一用力,我就痛得咬牙切齒。


「晚晚,你這腿是……斷了啊。」


他眼中有太多的心疼,這種痛楚,我在受刑的時候都沒有那麼難捱,可當他坐在我面前時,我忍住不要崩潰,才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在膝蓋上蹭了蹭眼淚,低著頭說:「隻是外傷,死不了人的,不是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取了夾板,把我的傷腿固定住,簡單地做了包扎。


「晚晚,我知道這是你想做的事,我阻止不了你。」他頓了頓,看向我說,「可我現在後悔了,當初答應讓你去犯險,是不是錯了。」


可若不這樣,姜衍就會一直是懸在我與他頭上的一把刀,讓我們夜夜不得安眠。我告訴他說,我從未後悔過。


我把手搭在趙明徽肩上,希望這樣,就能再多給他些力量。最後我拍了拍他的肩說:「讓我看看孩子吧。」


我走不了路,趙明徽把我抱去了內殿。


我的星星,睡得正熟吶。


我不想坐在床上,怕不小心弄髒了被褥,被星星發現。趙明徽沒辦法,隻得把我放在了腳踏上。


我攀著床沿,很認真,很認真地看我的小姑娘。小孩子身上好像會自帶一股奶香味,甜甜的,軟軟的,一靠近她,連時間都慢了下來。


星星小臉紅撲撲的,睡得很安寧。我伸了伸手,很想攏一攏她額前垂下的碎發,猶豫了好久,終是把手縮了回來。


我的手上,盡是夾棍肆虐後留下的瘀傷。我不敢碰她,這樣白白糯糯的小姑娘,生怕弄髒了她。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星星皺了皺眉,翻了個身開始揉眼睛,像是要醒了。


我慌極了,忙亂地看了趙明徽一眼,生怕我這樣子會嚇到我的孩子。


趙明徽抱起我,繞到屏風後面,把我放在了軟榻上。


星星的確是醒了,她從床上坐起來,仿佛是下意識的,蒙眬地叫了一聲母妃。


天知道我費了多少力氣,才忍住沒有答應出來。


趙明徽走回到床邊,輕輕把星星抱在懷裡,柔聲說:「父皇在這呢。」


星星環住他的脖子,悶聲悶氣地問:「父皇,母妃到哪裡去了,星星好久都沒有看見母妃了,星星好想她。」


我聽見趙明徽的聲音變沙啞了。他揉了揉星星的頭發,說:「星星,你母妃是這世上最勇敢的小姑娘。她是個戰士,她去保護父皇和星星了,我們一起等母妃回來,好不好。」


星星很用力地點了點頭:「等星星長大,也要保護母妃。」


我縮在屏風後面,死死咬住袖口讓自己不發出聲音,我哭得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趙明徽讓人把星星抱出去,拉開屏風,看到了淚流滿面的我。


他蹲在我面前,捧著我的臉,我們的額頭靠在一塊。


我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咬牙說:「明徽,為了你,為了孩子,我一定努力,努力撐著活下去。」


待我平靜下來,趙明徽拿了一張狀紙給我,上面寫的是我誣陷貴妃,承認自己是徐氏餘黨的供述。


他說:「我拿到了貴妃謀害皇嗣的鐵證,姜衍坐不住了,願意交出京畿防衛的控制權,換姜嫣然的周全。但這件事的前提是,所有的罪名都你一個人來擔。」


我點頭道:「好啊,我這就畫押。」


他握住了我的手,眼角泛紅。


「晚晚,你信我,你把命交到我手裡,我一定護你周全。」


他的眸子依舊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可相比初遇時的凜凜嚴寒,又好像多了些溫度,像是春風融冰,一直吹到我心裡。


我忽然發覺,趙明徽他是皇帝,卻也是個普通人。我們都曾有溫暖的雙手和親和的笑意,隻是一些事逼得我們,錯過了安享平凡的機會。


我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靠著他的肩說:「明徽,我爹在後院埋了一壇女兒紅,我都還沒來得及喝呢。」


我又回到了慎刑司暗無天日的牢房裡。趙明徽用我畫押的罪狀換了姜衍的兵權,為了避免姜相的懷疑,他讓姜衍自己舉薦幾個備選之人接任京城防衛的統領。


趙明徽在那幾個人中挑了姜衍手下一個看似老實的參將,那個人叫程自欽,是阿芷的父親。


姜嫣然很高興,她覺得自己聖寵猶在,依舊是陛下最寵愛的貴妃。姜衍也很高興,覺得既保住了自己的寶貝女兒,京城的兵權仍還在他的掌控之下。為了讓貴妃看起來清白得徹底,也為了坐實我亂黨的身份,踩得我爹永世不得翻身,他諫言皇上在朝會上公審我,把我的罪行昭示天下。


而我,雖然算不上有多高興,但也難免有些暗自得意。魚已入網,隻待合適的時機,一網打盡。


是我告訴趙明徽,對姜貴妃表現得失望卻不舍,讓姜衍覺得皇上想要的仍是姜家的依傍,而我隻是個隨時可以獻祭出去的棋子。


是我告訴趙明徽,程自欽是徐靖最信任的副將,他不可能背叛我爹,他在姜衍身邊蟄伏多年,無論如何也要引導姜衍選他接管京城防衛。


是我告訴趙明徽,一定要咬住徐靖一案的疑點不放,讓我看起來有涉政的嫌疑,這樣姜衍為了急於自證清白,定會要求公審我。姜衍太剛愎自用了,他自以為當初的事做得幹淨,即便有傳言也隻是捕風捉影,可他卻想不到,我就是埋藏多年的證據。


趙明徽一一都做到了,殺人於無形,才是我最欣賞他作為帝王的地方。


我被殿審的前一天晚上,慎刑司看守的宦官給我送來一桌酒菜,樣樣都是御膳佳品,後宮中隻有貴妃位分才能享用得起。


我淡笑一聲,自飲自酌地吃喝了起來,姜嫣然給我準備的這頓送行飯,這份美意我可不好辜負。


我才吃了一半,一雙墜著珠翠的繡鞋停在了我面前。我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擦擦嘴說:「對不住啊,我腿斷了,就不向貴妃娘娘行大禮了。」


姜嫣然輕笑一聲:「紀茵兒,你心倒是挺大,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吃喝。」


「我若慘兮兮的,豈不是正合了貴妃娘娘的意,那樣我心裡多不痛快啊。」我放下筷子,看著她說,「貴妃娘娘真是好謀劃,故意讓孫昱用刑的時候打斷我的腿,這樣我即便不死也是半個殘廢,沒法再去分陛下的寵愛了。」


她挽了挽鬢邊的發絲,語氣中恨意不減:「紀茵兒,你骨頭還真硬。你,還有那個珍妃,我真是討厭透了。但你們啊,就是太拿自己當回事,皇上多看你們幾眼又能怎樣?沒有家世,最後不還是落得這樣的下場。」


「是嗎?」我挑眉看她,「姜嫣然,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明白我曾經告訴你的那個道理。我早就跟你說過,不是你的東西,千萬別去碰,會遭報應的。」


佳貴妃好像在看一個瘋子:「你在說什麼瘋話?本宮何時聽你說過這種話?」


我拍了拍身下的枯草席:「來,不如你坐在這,咱們好好聊會天。」


姜嫣然自然沒有聽我的,她眼中盡是對未知的戒備與慌張。


可這並不妨礙我繼續說下去。


「大概四五歲的時候吧,徐靖即將啟程到錢塘赴任,姜衍帶著你去徐府拜會,給徐大人送行。長輩們在談事情,你就和徐靖的小女兒跑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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