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的寵愛變成了真的,許多人擔心後宮從此會變天。就說王如意在收到王姝的信後,高興地賞賜了清月閣所有人。她被記入了王家的族譜,雖然是義女的身份。
既然認下了王姝這個姐妹。她又佔了王家那麼多便宜,王如意自然也會投桃報李的。
先前墮胎之事她查了內務府,也窺見了裡頭一些事。譬如內務府那幫太監,手伸的真長。竟然借著宮裡頭的勢力伸手往外頭的商家要錢。
說來,王如意會知道這些也是那幫人自己撞上來的。有個太監不知從誰那兒打聽到她是西北跑商王家的姑娘,竟然巴結到了清月閣。把外頭有人往王家鏢局和商鋪伸手的事兒,給捅到了王如意的跟前。
王如意雖說在後宮這幫宮妃跟前算不得本事,但對外頭的太監宮婢來說,已經是他們需要跪在地上仰視的貴人。正三品婕妤,還是懷過孕的,有陛下恩寵的婕妤。
他們這幫人要錢要到了王婕妤的家裡,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得了王如意的準話,內務府好幾個大太監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往日吞了王家商鋪多少東西,隻有他們心裡知曉。這往後要是被王婕妤知曉了來找他們的麻煩,那怕是要命來償的。好些膽子小些的,已經琢磨著是不是該將東西退回去。有些膽子大些的,打著裝聾作啞的主意。想著從今以後斷了關系便夠了,王婕妤還能為了那點東西一一跟他們對上?
各有各的心思,但大太監們都有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往後受王家的供奉,要小心點兒。
王如意還沒覺察出變化,外頭王家商鋪的陳良生先嚼出了不對。
他是按月按節給京城這些大人物送供奉,疏通關系的。原本他花了好多的功夫,想求見內務府的一個管採購的大太監。那大太監一聲不吭地將他送的好東西全收下了,卻一句準話沒給。原以為沒個五千兩怕是成不了,結果前頭還愛答不理的大太監,忽然答應見他。
態度好的不得了。一改往日的倨傲,殷切的仿佛昨日那般不給臉的推拒是旁人所為。
陳良生心裡覺得古怪,但有那現成的好處誰不曉得收?既然大太監改了對他的態度,他也樂得接受。當日便跟內務府的太監敲定了見面的日子、地點。
日子敲定了,陳良生心裡有了底。被人送出來的時候,順口就問了一句。
送人出來的那太監從來沒有過的好說話,“這不是昨兒才曉得,原來你王家是王婕妤的娘家呢!你瞧你瞧,陳掌櫃,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的一家人了!你要是早說你王家是王婕妤的娘家,雜家怎麼會不懂事呢?往日多有得罪,還請你一定多擔待……”
陳良生聞言心裡一咯噔,不動聲色:“王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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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王婕妤可真是個有能耐的。今年五月份才選秀入得宮,如今都已經是正三品婕妤了!”太監瞧他一副不解的樣子,也理解,“你不曉得也正常,王婕妤前些時候剛流了產,在宮裡修養。怕是沒跟娘家聯系。如今剛修養好身子。依著陛下對婕妤的恩寵,不久怕是還能再懷一個……”
陳良生的臉上血色一瞬間褪盡了。
他翕了翕嘴角,許久,才壓著嗓子問:“這王婕妤……今年五月份選秀入的宮?”
“你不曉得?”太監見他臉色怪怪的,“你王家商鋪,主家不是在涼州麼?”
“……是在涼州。”
“那不就是了?跑商出身,涼州王家人。”
話音一落,陳良生身上的冷汗一顆一顆地全冒了出來。
第九十八章
皇帝想把太子放出來, 下面臣子再是不願也得順從他的意。
繼中秋佳節晚宴上皇帝發怒,拂袖而去,後頭幾日早朝皇帝的心情都不是太好。時常抓著一點小事, 對下面人就是一通呵斥。朝臣們苦不堪言,最終還是幾個會揣度聖意的老油條想了個法子。拿已故太後忌日做文章,孝大過天為理由, 將太子給放了出來。
蕭承煥解禁的第一樁事兒,自然是跑來皇帝跟前懺悔。下江南捅了那麼大的窟窿,給朝廷和一力保他上位的皇帝面上都抹了黑。不懺悔不能平皇帝的怒氣。
這蕭承煥別的不行, 裝模作樣的本事跟葉貴妃一脈相承。
出來的次日,他頂著一張瘦了一截的臉和憔悴之色來皇帝跟前聲淚俱下的請罪懺悔。一字一句將自己的錯處羅列出來, 並指天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犯此錯。
皇帝本就偏疼次子, 心裡早就沒有氣了。此時聽他這般信誓旦旦,父子二人便順勢和好如初。
不過有道是君無戲言,皇帝當初盛怒之下剝掉蕭承煥參政觀政的權利, 如今自然不能出爾反爾。所以不管蕭承煥如何保證自己已然改過自新, 皇帝依舊沒有松口。
蕭承煥心裡著急,卻也知道急不來, 禁足這幾個月也足夠他清醒不少。
即便成了儲君, 也不代表他往後可以為所欲為。
見皇帝面露不耐,蕭承煥隻能住嘴, 不敢再往下說。怕說多了, 適得其反。
皇帝如今雖說解了他的禁, 懲罰卻沒有完全免除。蕭承煥發現自己依舊被排除在中心權利之外,他一面告訴自己要忍一面心中又很是難熬。人都是這般, 切實地嘗到了權勢的好處,再退回到無權無勢的時候是個人都受不了。何況蕭承煥本就是個權欲極重的人。
思來想去, 他不敢自己去皇帝跟前觸霉頭,便寄希望於在後宮的母妃幫襯他。
從小到大,蕭承煥不知做了多少次錯事。每每母妃都有辦法替他平息皇帝的怒火。次數多了,以至於蕭承煥如今養成了有恃無恐的性情。做事顧頭不顧尾,且毫無悔過之心。反正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錯,他的母妃葉貴妃也總有辦法替他擺平。
他隔三差五去一趟鍾粹宮,倒是比以往二十年都去的勤。
不過鍾粹宮最近日子也不好過。
葉慧瓊自然有心幫兒子,奈何她也許久沒見到皇帝了。長樂宮那位眼睛長頭頂上的靈嫔好似想通了,願意皇帝碰她。如今皇帝還保持著一個月進宮四到五日的頻率,一大半的恩寵都在長樂宮。偶爾能分一點到新人頭上,就是沒有再去過鍾粹宮。
太子為此焦心不已,卻也沒辦法逼迫皇帝去鍾粹宮。往日秦蓮生倒是能勸上一勸,但他近來才為太子一事觸怒了皇帝,被皇帝冷落。自然不敢再開口。
太子這上蹿下跳的做派被一些有心人瞧在眼裡,朝堂之上人心各異。原先他們便知曉太子心性不穩,如今就觀感更差了。不過不管太子如何,也輪不到他們臣子指指點點。太子一派安靜下來,反倒是程明思自江南回來以後一改往日埋頭苦幹的行事作風,變得激進了不少。
程明思從多年前就一直是中立派,埋頭做事,從未參與過任何黨派之爭,甚少對人表現出明顯喜惡。如今倒是隱隱有跟太子一派不對付的架勢。
這一切變化,皇帝都看在眼裡。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樂見其成。
不管是蕭衍行還是蕭承煥儲君之位坐得太穩,都不是皇帝樂意見到的情景。他如今正值壯年,身強體健,不出意外至少還能在帝位上坐個四十年。太子太有才能,隻會威脅到他的地位。皇帝樂得太子昏聩,這般才能理直氣壯地不允許他插手朝政。
皇帝的心思有人看得明白,有的人看不明白。看得明白的人裝不明白的有,不樂意糊弄的也有。畢竟一個有才能的君王才能開創盛世。如今的皇帝不算昏君,才能平平,隻能算一個無功無過的庸君。但庸君霸佔帝位久了,拖延的是大慶的國運,苦得是黎民百姓。
這就是一個見仁見智的事兒。
京城朝廷的詭譎,顧斐從上輩子就感受頗深。他如今成了個萬人嫌,在寒門出身和西北出身的官員圈子裡名聲反倒好了起來。就連皇帝,也十分欣賞他耿直的脾氣,隱隱有提拔他的意思。
許是窺見了皇帝的倚重,門可羅雀好一陣子的顧宅,又重新熱鬧起來。
原先想把家中姑娘許給他的人家又多了起來。每日媒婆上門,能將他的門檻踏碎。柳家的態度倒是有意思。顧斐先前一舉得罪了朝堂上那麼多人,柳韋濤據著柳如妍不讓她與顧斐接觸。如今又放松了對柳如妍的管制,顧斐又一次在小巷遇上柳家的馬車。
柳如妍好似魔怔了一般,就是認死了顧斐。旁人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顧斐從一開始震驚,到如今的麻木。已經能做到看見柳家的馬車便繞道而行。但隻是躲避是打消不了柳如妍的念頭。柳如妍也知曉自己被顧斐給厭棄了。可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怎麼地,她近來時常做夢,經常會夢到一些仿佛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夢裡,她與顧斐成婚了。兩人成婚後感情和睦,育有一兒一女。兒女孝順,顧斐亦是對她十分呵護。兩人相知相伴的走過二十多年。終其一生,顧斐都沒有納妾狎妓,隻有她一人。
這就是柳如妍夢寐以求的人生!
她心中困惑,卻也知道夢境就是夢境,不該跟現實混為一談。但柳如妍還是控制不住地陷入了夢中那樣美滿的人生,她總覺得若是當真跟顧斐走下去,未來她的後半輩子就會是那樣。
顧斐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已經打定了注意這輩子孤身一人,不會再娶。
柳如妍也好,其他任何貴女也罷,都與他無關。顧斐唯一在意的,就是這輩子能彌補對王姝的虧欠。上輩子不能為她做的,這輩子希望可以補上。
……
正在寫試驗總結的王姝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忍不住又罵:“……到底誰成天沒事幹叨念我?”
王玄之如今已經習慣了姐姐偶爾冒出來的風言風語,甚至都不用王姝解釋都知道她想說什麼。一邊給畫上的女子嘴唇點上朱色,一邊應付似的開口道:“估計是姓蕭的。”
“嗯?”
眨眼就過去了小半年,王姝的肚子都已經顯懷了,蕭衍行還沒回來。
不過他不回來,書信和戰利品卻沒少遞過來。那位爺是個惜字如金的,寄來的家書裡頭話也不多。但每回裡面都會夾些小東西,有時候是一朵幹花,有時候是一些種子。最離譜的是有一回,隨信一起來的一隻虎崽子。小東西窩在籠子裡,王姝整個人都震驚了。
她的印象中,老虎這種森林之王是生活在叢林裡的。西北這等荒涼的地方,狼多正常,有老虎就有些太離譜了。也不曉得他從哪兒抓的,不過王姝還是把小東西留下來,養在了後院。
如今她隻有很偶爾的時候才會去看一眼,那隻小老虎是王玄之在照顧。
不知是那隻老虎收買了王玄之還是怎麼,這小子如今提起蕭衍行的次數與日俱增。雖然還是‘姓蕭的,姓蕭的’稱呼,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挺敬佩蕭衍行。
“聽老師說,那位估摸著要回來了。”王玄之收了筆,抬眸與面前的人比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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