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行也沒有說什麼,等著喜鵲倒好了水帶上門出去,他則轉身進了盥洗室。這人是個愛潔的性子,哪怕在路上也要冷水的湖裡沐浴。這次特地繞路來王姝這邊,已經一天一夜沒有沐浴。身上雖然沒有什麼味道,但蕭衍行沒辦法容忍自己睡下之前身上不潔。
淅淅瀝瀝的水聲傳來,王姝原本還在羞惱,漸漸的就睜不開眼睛。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頭發還在滴水,本想著等蕭衍行洗漱完叫喜鵲幫忙絞幹,結果不等裡頭的人出來,她的意識就已經模糊了。
蕭衍行出來時,床榻上的人早已睡得天昏地暗。
那一頭烏發就這麼垂落下來,蜿蜒地鋪在床榻上。這姑娘還不算太傻,知道頭發湿著不舒服。睡覺時特意撥到一邊去。此時水珠順著發絲滴落腳踏板上,沾湿了一片。
蕭衍行擦拭著頭發出來,喚了聲喜鵲。
守在門口喜鵲吱呀一聲推開門,輕手輕腳地快速將盥洗室的水拎出去。莫遂也在外頭候著,接過她遞出來的桶拎下樓去倒掉。她則去櫃子裡取了幹淨的布,蹲到腳踏板邊就要幫王姝絞頭發。
“不必了,下去歇息吧。”
喜鵲蹲著沒動,看了眼睡熟的王姝,想抬頭,又不敢直視蕭衍行。目光盯著床榻下面的一個角,她還是堅持道:“殿下,讓小君這麼湿著頭發睡,明日定會頭疼的。”
“把布放床邊。”
喜鵲一愣,有些猶豫地把布放在了旁邊。
她人走了,蕭衍行才走過來。
事實上,他的厭女之症並如今沒有好轉多少,除了王姝,他依舊不喜女子近身。在床沿邊上坐下來,蕭衍行伸手撥弄了幾下王姝的眼睫。
論相貌,王姝無疑是美的。即便在美人如雲的後宮也算是十分出眾。但蕭衍行自身就是極罕見的美貌,反倒是對相貌沒那麼看重了。修長的手指撥弄了好幾下,鬧得人痒痒。被王姝揮手驅趕了幾下,他才笑了一聲,緩緩彎下腰將榻上的人給抱進了懷裡。
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似的,輕飄飄的一點分量沒有,確實是瘦了。
蕭衍行拿起床邊的布,一手也撩起了王姝垂落下去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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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姝的頭發自然生得好,濃密柔順,烏黑發亮。美人便是這般,人長得好的,身上處處都長得好。從頭到腳,無一不是美的。
他一點一點絞幹,慢條斯理的擦拭,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兒。
燈火搖曳之下,蕭衍行專注地在絞頭發,同時心中也在梳理著江南地事務。
懷裡的人不知是感覺到了什麼,還是要翻身,冷不丁地將自己的衣裳給扯開來了。捏著布擦拭的手倏地一滯,蕭衍行緩緩地眨動了眼睛。他個頭比較高,也比王姝高出許多。此時,隻需垂下眼睛便能看到那纖細脖頸上系著的細細繩子,以及隱藏在布料下面起伏的弧度……
保持著坐姿沒變,他腹部的肌肉卻緩緩地繃緊了。
蕭衍行:“……”
第七十一章
蕭衍行最大的性格特徵, 便是擅長隱忍。為了避開政鬥韜光養晦,他可以狠得下心裝瘋賣傻,忍受天下恥笑。此時自然也不可能為一時衝動, 去做趁人之危的事。
幽幽地嘆了口氣,他將有些湿氣的布丟到了腳踏板上,轉頭將王姝挪到床裡去。
放下時, 這丫頭的一隻手還拽住了他頭發。
手勁兒挺大,扯得他頭皮一麻。
蕭衍行將頭發從她手心裡摳出來,忍不住掐了掐王姝的臉頰肉。被她拍了手揮開也沒生氣, 笑了笑,起身吹滅了屋中的蠟燭。克制地在她身側躺下來。
夜色深沉, 月光透過紗窗照進屋子, 靜謐無聲。
一天一夜沒歇息也確實是身心俱疲。本以為身體躁動會難以入睡,結果聽著耳畔王姝平緩的呼吸聲,嗅著她身上暖香的氣息, 他也很快陷入了夢鄉。
次日, 天將明,他便起身去了北郊。
這次繞道兒過來。主要是為了來看一眼王姝。確定這姑娘沒出事, 他自然就要立即去忙正事兒。
北郊那麼多災民還沒有妥善安頓, 程明思也下落不明。蕭承煥的人還在江南三州徘徊,秘密截殺南下治水的朝廷命官。為了杜絕他失職貪墨的消息傳回京城, 已不少人受害。事情越拖越大, 蕭衍行必須要親自出面, 盡快與江南知州何世潤見上一面。
此次南下之前,蕭衍行已經命人提前與何世潤遞過消息。
說到江南知州何世潤, 此人出身平南侯府,性情耿直又頗有氣性。早年與韓家是有些交情的。當初蕭衍行被廢除儲君之位, 這位還曾上奏聖聽奏請老皇帝收回成命。直言太子乃明君之相,若能得登大寶,必將青出於藍。如此直言不諱的上奏,差點沒被老皇帝給打瘸。
後來若非平南侯和宮中德妃聯手請罪,保住了他,他怕是也要以太子一黨論處。但即便平南侯和德妃出手,何世潤依舊被踢出了京城,如今在江南任知州。
雖然不是特別有功績的能臣,但何世潤為人還算正派。
這半年來江南水患嚴重,何世潤正忙著安置災民,人正在湖州。
蕭衍行離開的時候王姝還沒醒,王姝這一覺睡得非常沉。她已有小半個月沒有睡得這般踏實了。趕路的時候不敢睡,前些時候是心裡壓著的事情太多。昨夜不知是蕭衍行來了比較有安全感,還是當真累得收不住,她仿佛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從榻上坐起身,窗外天色大亮。她伸手摸了摸身側,早已涼透了。喜鵲推開門躡手躡腳地進來,見她醒了趕忙去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王姝咕嚕嚕喝下去,問了一嘴:“爺人呢?”
“回主子,主子爺一大早便離開了。”睡了踏實的一覺,王姝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不少。喜鵲一邊替王姝拿來了衣裳一邊扶著她起身,“這會兒可是要洗漱?”
走了?王姝一愣,沒想到蕭衍行就是過來歇一夜。
“嗯。”她點點頭,“你不用替我穿,我自己來,你下去多弄些吃食上來。”
睡得好,腸胃也仿佛復蘇了,突然覺得肚子餓得厲害。
喜鵲不敢耽擱,叫了小二送水上樓,自己則將一大早做好的吃食盛出來端上去。
王姝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坐在銅鏡前塗抹膏子。
說來,這銅鏡還是喜鵲從蕭家帶出來的,清晰度能遠超外頭商鋪買的。王姝慢慢地往臉頰上抹梨花膏,忽然發現了脖子根一塊紅印子。不疼不痒的,她拿手指搓了搓,那紅印子沒消失。她心道這也不是蚊子出沒的天氣啊,怎地會有這麼大一塊紅印子?
心裡正猜測是什麼東西,難道是過敏?
扒開衣領一看,王姝整個人就僵住了。
脖子根確實隻有一塊,但這鎖骨以下連著肩頸這處還有好幾個很深的紅印子。有的不止是紅,已經紅得泛紫。臉頰熱度一點點蔓延上來,她燒得耳朵都紅了。
再傻的傻白甜也騙不了自己。這個天氣哪有什麼蚊子?這肯定是某個姓蕭的衣冠禽獸給吸的!
她臉上姹紫千紅的十分好看。想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前。她很懷疑。一面覺得蕭衍行那樣清風朗月一言九鼎的人,絕對不會幹這種出爾反爾的事。一面又覺得他種都種了草莓,別的地方指不定也有。於是鬼鬼祟祟地躲到屏風後頭去……
……特麼的她的兔子尖尖都腫了!
喜鵲不知何時跟過來,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喜鵲心裡十分猶豫,要不要告訴自己正在生氣的主子她脖子後面、肩胛骨上也有啊……
王姝生了好一會兒氣,心裡對蕭衍行這家伙的偉光正印象一個早上就全面崩塌了。
說好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男人確實沒有一個好東西,衣冠禽獸的蕭衍行手指撫了撫唇,心情十分愉悅。
不過這份愉悅沒能持續多久,在親眼看到北郊災民們的情況後,頓時就沒了兒女情長的心思。雖說有各地善心商戶的救濟支撐,但這些也不過杯水車薪。災民們隻要活著就需要糧食,蘇州府的糧倉沒能及時跟上。朝廷的賑災款若再不能及時送到,安置好這些災民,怕是要起亂子。
如今北郊窩棚這邊,隻有一小隊衙役在管。知府不見蹤影,更別提賑災的官員。
蕭衍行帶著一批人進去,窩棚的住宿條件不是很好。除了大批農田村莊被毀而無事可做的漢子,還有不少病了無藥可醫的老弱婦孺。所有人每日隻有兩頓粥支撐,草藥也沒供到位。稍稍一打聽,這窩棚裡隔三差五便會有人死去。
屍體隻是被人一抬,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也沒見好好處理。
“蘇州府的知州人呢?”
隨行的人是這段時日潛藏在蘇州府的幕僚,聞言搖了搖頭:“從洪水起便一直向朝廷哭窮,奏折上了不少,但北郊是一回沒來過。糧倉開了一個月,後面就以沒糧食撤了粥棚。”
蕭衍行的臉一瞬間沉了下來。
蘇州府乃是江南最富庶的州府之一,自古以來都是魚米豐碩。別處都可能缺糧食,蘇州府不可能沒糧:“可帶人查過當地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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