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沒搭理他,叫了幾個護衛一起,準備去城中轉一轉。
老頭兒見她有出門的架勢,忙擦了擦嘴放下筷子。
“哎哎,小姑娘。”王姝不想搭理他,他自個兒反而湊上來。打量了幾眼王姝和她身後的護衛,問得十分唐突,“你這是要去哪兒?”
“老先生你有何事?”王姝眉頭皺起來。
老頭兒也不在意王姝態度不好,自顧自的開口道:“可是要去城中轉轉?那正好,我也打算去轉轉。你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帶上老朽一起去?”
其實,王姝也覺得這老頭兒有些行跡古怪。
這人自稱是個商賈,身上卻沒有一點商賈的圓滑周道。看得出來脾氣不小,說話做事頗有些頤指氣使的意思,但也不至於討嫌。王姝皺著眉頭打量了他許久,老實說,她很不想找惹麻煩。但看在他周身的氣質還算清正的份上,最終還是同意了。
“老先生是想做什麼,我管不著。但請你務必記住一點,不能牽連我們王家的鏢隊。”王姝答應了他,也不忘警告他,“你跟在我們身邊,切記多餘的事情別做。”
老頭兒很是好說話的答應了。
既然是出門轉轉,王姝便也沒有乘坐馬車。就帶著幾個護衛一路從東城往北城走。自古以來,城池的建設上速來有個說法:東城富西城貴,北城窮南城賤。這城池也是遵循了這個規矩,大部分的窮苦百姓都聚集在北城和南城。此次賑災的窩棚也設在了北城。
王家在北城和南城都設了粥棚,也有熬藥點。與飢餓伴隨的,通常都是疾病。此次的洪災也一樣,不少人在逃難的過程中生了病。好些吃不著救命藥的,就死在了逃難的途中。
一行人走得不快,主要王姝一路走一路在看。王家在東城是有商鋪和鏢局的,她的首要目的自然是視察商鋪。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便抵達了王家在江南的分鏢局。
京城及其以北的鏢局關停,江南的鏢局卻沒有。王姝目前隻是切斷了供貨和資金。當然,江南如今的情況也不需要刻意關停,鏢局也沒辦法在洪災中維持經營。鏢局的大門是緊閉的,王姝讓人敲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滿臉愁容的漢子過來敲門。
“莫敲了莫敲了,王家鏢局這一個月不接生意。”那漢子一邊開門一邊大嗓門嚷嚷。
等開了門,見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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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一個月不接生意?”王姝眨了眨眼睛,也沒有說出自己身份的意思,“如今洪水退了,北邊兒的路不好走,不是能從西邊走麼?”
“你是誰家的啊?怎地……”
“不讓我們進去麼?你這開門做生意的,把人晾在外頭說話?”
漢子被她的話噎了一下,側身讓開了位置。
王姝也不客氣,帶著一幫人就跨進去。
進了鏢局方發現,這分鏢局比涼州的總鏢局還要大兩倍不止。屋舍林立,庭院修建得寬敞又體面。擺設和方位到是跟涼州總鏢局一樣的,但規格要高出許多。越往裡頭走,還設有練武場,兵器庫。鏢師們也跟西北邊兒的鏢師粗獷強壯不同,這邊的鏢師總體透著一股精致體面勁兒。
除了鏢師,裡頭還有不少女眷。衣著鮮亮的丫鬟婆子都有。瞧著陣仗不像武人,反倒更像是普通商賈。
王姝揚了揚眉,那漢子引著他們往會客廳走。
也不知是不巧還是湊巧,一行人剛穿過回廊,就跟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撞上了。那婦人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姑娘,瞧著跟王姝差不多大。也是穿得十分光鮮。瞧穿著打扮,比王姝還富貴的樣子。
“夫人。”那漢子遠遠給那婦人行了個禮。
“喲,老沙啊,這是誰呢?”這婦人樣貌挺美,說話卻有一股陰陽怪氣的腔調,“這是又有生意上門了?大當家的不是說這一個月不接生意麼?你怎地將人又領進來了。”
那漢子抬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招來一個僕從,示意僕從先領著王姝等人過去。
“夫人有所不知。”漢子態度又軟又硬的,明目張膽地把人往會客廳放,“去歲的洪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耽擱了好些人家的事兒。如今來找鏢局押鏢的人很多,好些事情都十分重要,若是不幫一把指不定會要人命。鏢局雖然斷了貨源,這本地的生意還是能做一點的。”
“你這是明目張膽的不把咱大當家放眼裡了?”
那女人頓時就不高興了,“那涼州的小兒不長眼,叫你們心都飛了是嗎?還是說,大當家的話都不管用了?你們莫不是忘了是誰叫你們過上這等安生日子!”
“婦人這說的是什麼話!”那漢子也有些惱,“我等跟著大當家出生入死,自然是信服他。”
“既然如此,你還把人帶進來作甚?”
那女人柳眉倒豎:“來人,送客。”
那漢子被她一句話給頂的難受,憋屈了半天,沒有說話。
王姝一行人沒跟那僕從走,就這麼站在臺階下靜靜看著這美豔夫人母女。她記得,蘇州的鏢局是一個叫呂承志的人管著。這人聽說是江南的行伍出身,年輕時候當過官,後來不曉得因為什麼全家落了罪。後來輾轉到了王家,在王家鏢局做了一份鏢師的活計。
南下之前,王姝通過一些渠道事先了解過這些鏢局鏢頭、商鋪掌櫃的生平。這位呂承志能力不錯,很有眼光。幾次兇險的押鏢都有過極為亮眼的表現。她爹看呂承志是個人才,才江南鏢局分局交到了他手上。
“這位是……?”王姝目光掃過那伸頭打量王姝的少女,又落到那說話的婦人身上。
那漢子沒想到王姝會說話,扭頭發現她人沒走,眉頭也皺起來。但還是秉持著待客的姿態,客氣地回答了王姝的問題:“這位是我們鏢局鏢頭的夫人。”
“哦。”王姝點點頭,“夫人……”
頓了頓,她忽地又道,“我記得這鏢局是叫王家鏢局?怎地她是王夫人?”
這不,她話音一落,上首的婦人臉色一變,立即黑沉下來。
那夫人銳利地目光掃向下首,對上王姝一雙沉靜的雙眼,她的眼睛不悅地眯了起來:“你又是何人?年歲不大,說話倒是挺不中聽的。”
“不中聽也沒辦法,說慣了。”王姝笑起來,“我是個外鄉人,今兒是來做生意的。”
“做生意?”
這婦人心煩氣躁:“你是沒聽見還是怎麼地?我方才已經說過了,鏢局這一個月不做生意!對不住,今兒你白跑一趟。請回吧。”
江南分局這邊,因為主家突然切斷貨源和資金,少了好大一部分進項。鏢局的很多生意都仰仗著這些,自然是損失慘重。當然,這損失慘重是相對於人來說,而不是鏢局本身的生意。而其中損失最重的,便是呂家一家子。呂承志為此十分惱火,這段時日正故意罷工不幹,以此來跟主家對抗。
江南鏢局的收益極大,王家的良田在江南,糧食輸送也仰仗江南鏢局。他清楚主家如今接手的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打算以此來警告王姝,逼迫王姝向他低頭認錯。
王姝扯了扯嘴角,沒有理會這婦人的叫囂,轉頭問那漢子:“你們鏢局的鏢頭人呢?”
那漢子有些詫異王姝的反應,頓了頓,問:“你找我們鏢頭何事?若是生意上的事,你與我談便可。”
王姝扭頭打量了他一眼。
她今兒來這一趟,隻是臨時來瞧瞧,倒是沒有別的打算。此時歪著腦袋又看向那婦人,環視了一圈鏢局的建築。這塊地皮能趕得上王家老宅的配置了。前院花草不多,但影壁重重,依稀也能看得到後頭層層疊疊的後院建築,以及蔥鬱的花草樹木。
點了點頭,王姝又笑了:“我瞧著你們鏢局的人挺多的,都闲著呢?”
“即便是闲著,也不關你的事。”那婦人許是被王姝給惹惱了,說話的態度頗為的不客氣。她扶著下人的胳膊走到臺階的正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王姝,“我們鏢局不接生意,你還是請回吧。老沙,送客!往後別什麼人都往鏢局裡領!”
說完,翻了一對白眼,帶著身邊的少女和一群奴婢,前呼後擁地轉身就走。
直到一群人走遠,那股子香粉的味道都彌久不散。王姝眨了眨眼睛,那漢子臉上幾經變化,最後幽沉地嘆了口氣。他隻好抬手做了請狀,冷聲道:“對不住,各位,這邊請。”
示意王姝一行人跟他離開。
王姝卻站著沒動,目光追隨那對母女一直往後院深宅遠去。扭頭看向了高個的漢子,忽地笑了一聲。
那漢子被她笑得一愣。
王姝此次出門,人帶的不多,但也不算少了。方燮本人是必定會親自跟著的。除了方燮,還有幾個由蕭衍行親自點出來的護衛,都是貼身跟著王姝。加上林二、汪老三和安家兄弟,和一個瞧熱鬧到現在沒說話的老頭兒,一共十二個人。
方燮和那幾個護衛都是隨身攜帶武器的。真要動起手來,有這些人在,那也是不怕的。
王姝似笑非笑地審視了這人許久,不僅沒走,反而往府邸裡面走去。
“去,把你們鏢局的人都叫過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莫名叫人汗毛一陣豎起來。
第六十六章
方燮隨手抓來一個僕從, 他身上肅殺的煞氣傾瀉而出。個頭又高,人又格外強壯。身上那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駭人氣息,普通人若是見了嚇都要被嚇死的。
他一隻手便將人提溜起來, 冷聲問道:“會客廳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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