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姝:“……”


面無表情地將一碗粥喝完,王姝點點頭:“謝謝媽媽提醒。對了,我屋裡的首飾能帶走吧?”


毛氏摳搜的性子,不可能臨走之前不搜身。她幹脆自己提出來。


王姝屋裡的東西都是好東西,毛氏可是覬覦了好久。前段日子就借機進來搜羅了一番,拿走了不少精巧的首飾。如今屋裡剩的,都是毛氏戴不了且看起來不值錢的款式。


果然,王姝一提,婆子便犯了難,她做不了主:“這得問太太。”


匆匆使人去問過了,自然是不讓帶走。


但毛氏也不想做的太難看,省得到了說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她自以為大方的表示,允許王姝帶走十樣。還得是婆子們親眼看著王姝才可以挑。


意料之中。


王姝在婆子的瞪視之下,從梳妝臺下面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來,往裡面挑了十件首飾。然後當著他們的面兒,啪嗒一聲鎖上。表示就這十樣,不動了。


時辰到了,因著王姝的主動,搜身這一道兒就過了。幾個婆子夾著王姝上了轎子。


這個過程中,王玄之都沒有露過面。


王姝往人群裡看了好幾眼,確實沒看到王玄之。心裡有點奇怪,問了身邊的人,沒有人搭理她。就在王姝上轎子的瞬間,有個眼熟的婆子湊過來攙扶她,快速地給她手裡塞了一些東西。王姝不著痕跡地握住,而後將手卷進了寬大的袖籠。


納妾不似娶妻,不需要太大的陣仗。毛氏摳搜,甚至都沒擺酒席。不聲不響的,王姝就這麼出嫁了。整個清河鎮,除了王家,連左鄰右舍都沒聽到動靜。


小轎一路顛顛兒的往前抬,出了鎮子口,就換了馬車。


馬車上的前頭,兩個身材魁梧氣勢強盛的護衛。車椽子前頭坐了一個趕馬車的漢子,簾子掀開,裡頭兩個打扮喜慶的丫鬟走下來,笑語盈盈的給王姝行了一禮。王姝沒戴蓋頭,一張清豔動人的臉就這般袒露出來。兩丫鬟對視一眼,攙扶王姝的動作不由更輕柔了些。


扶著王姝坐上來,馬上的護衛便將王家的人都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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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走起來就很快,那車夫揚鞭一甩,馬兒立即就跑了出去。直到馬車的影子消失在路的盡頭,鎮子口的石碑旁小林子裡,一個穿著青袍的男子才緩緩地走出來。顧斐眼窩深陷,面上泛著青黃。短短幾日,竟然有點瘦得脫了相。


他冷眼看著馬車遠走的方向,回頭看向王家大宅,臉色陰沉得滴出水。


一路上沒人說話,肉眼可見的規矩森嚴。


王姝還不曉得這些人的路數,藏在袖子裡的手捏了捏,沒敢拿出來看。不過憑借手感,有點像紙。


清河鎮離縣城不遠,馬車走的快的話,一個時辰就到了。慢一點,一個半時辰也到了。這一條筆直的馬路,還是當初王程錦主張修繕的。平坦開闊,筆直的通到城門口。


不過剛進了城,又要下車。換了小轎。


古時候納妾就是這般,不能太聲張,就得是小轎,走小門進去。這戶不知什麼人家的宅子佔地非常廣,規整的院落和青磚綠瓦,門檻兒非一般的高。


這一路舟車勞頓,等王姝落地,安穩的坐下來,已經是午時。


似乎是要等吉時還是什麼,王姝被人攙扶著穿過回廊。從小路進去,迎面走進一個五間五架的正房。兩側配著耳房,廂房。前後抱夏裡都候著人。


陰翳之中,雕梁畫棟,氣派非常。


去屋裡頭坐下什麼也不必做,還得等上片刻。


趁著人不注意,王姝才小心地將手裡握著的東西打開來。一疊銀票,五十兩一張,有十來張。裡頭還夾了一張紙:“阿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


耳邊傳來腳步聲,王姝心裡一緊,將東西又塞回了袖子。


抬起頭,就見屋外頭有個三十上下的管事樣子的女子領著幾個人跨了進來。先是飛快地打量了王姝幾眼,而後便轉身,朝身後的丫鬟耳語了幾句。


不消片刻,下人們捧著洗漱用的東西魚貫而入,那架勢是要重新梳洗。古時候的胭脂水粉持妝效果不大好,衣裳穿得厚,一流汗便花了妝。任王姝底子再好,瞧著也有幾分狼狽。


王姝反正是擺爛了,都已經到這一步,她也懶得再掙扎。


心態平和,王姝發現這戶人家的下人很有水準。動作輕柔又舒緩,梳洗完,王姝的精神都好了許多。這過程中院子裡伺候的人一點聲響都沒有。


且等王姝全都收拾妥當,以那婆子為首以及幾個丫鬟恭恭敬敬地給王姝見禮。


王姝被這陣仗搞得有點懵,但還是客氣地叫了起。


“請主子安,”為首的婦人兩步上前,道:“奴婢姓姜,乃是清輝苑的管事嬤嬤。主子可喚奴婢姜嬤嬤。往後有什麼事,自管吩咐奴婢去做。這兩個是鈴蘭和芍藥,負責伺候主子起居,屋內伺候的一等丫鬟。後頭四個是粗使丫頭,負責院子灑掃。外頭還有四個粗使嬤嬤,等主子空了,再叫過來給主子見見。”


這婦人嗓音清潤低沉,一番話慢條斯理,說的清清楚楚。


說完,她身後的幾個丫鬟屈膝,輕聲見禮。


王姝眨了眨眼睛,面上毫無波動,內心卻猛地咯噔一下,忽然有種奇怪的預感。


第七章


清輝苑裡涼風習習,外面日頭正好,刺得人眼發昏。


越是臨近五月,西北邊兒的天就越熱。光照在青色的琉璃瓦上,激起一道道碎金的光芒。


透過紗窗,斑駁的光灑進來。外面蔥蔥鬱鬱的草木遮天蔽日,遮擋了漸漸濃厚的暑氣。按理說偌大的院子,這麼多草木,該有蟬鳴吵鬧。這院子愣是隻聽見鳥雀嘰喳,聽不見惱人的蟬鳴。


風從門窗穿進來,帶來絲絲清涼。吹得人昏昏欲睡。


王姝挺直了腰板兒坐著,姜嬤嬤手一揮,捧著吃食的丫鬟們魚貫而入。


“主子這一路舟車勞頓,怕是累壞了。”姜嬤嬤吩咐丫鬟們將吃食擺上,親手奉了一杯茶水到王姝的手邊,道,“先用些吃食墊墊肚子吧。袁嬤嬤今兒恰巧不在府上,約莫還需要些時辰才會回府。晚點兒怕是還有事情要交代,主子用罷了午膳,還可小憩片刻。”


“袁嬤嬤便是府上的管事嬤嬤,爺身邊伺候的老人。”時間倉促,姜嬤嬤隻交代了一句道,“如今在這邊主持府中庶務。”


王姝的眼睑緩緩地轉動了,抬起眼簾。濃密的眼睫之下一雙琥珀色的清澈眸子。


姜嬤嬤打量著新主子,面上的殷切就沒斷過。新主子容色姣好,與他們這些依靠主子活的下人來說,總歸是件好事兒。


屋子很寬敞,四周垂著紗帳。碩大的窗戶從裡推開,照的屋子亮堂堂的。窗子沒貼紅紙,屋子收拾頗為整潔。納妾不似娶妻,自然沒有那麼多繁復的程序。


不過隻這一眼,也能看出這家的富貴。


屋中擺設不算滿,布局也寬松,偏就顯得極為雅致。地上鋪設了波斯蓮花紋的磚紅地毯,腳踩在上頭落地無聲。梨花木打得家具,雕工出色。屋罩上鏤空的雕花與家具渾然一色,堂屋正中央擺著一三足鎏金五蝠香爐,正嫋嫋的冒著青煙。


一張打磨得十分清晰的銅鏡,佐著紅木的梳妝臺,旁邊擺著兩個立地的紅木櫃子。碩大的花瓶一左一右的對稱,分別插著幾支梨花,顯得清淡又怡人。


“我省得了。”她初來乍到,點了頭表示曉得了,便起身去桌邊坐下。


性子沉靜,聽得進勸。姜嬤嬤心裡又是一個點頭。


桌子上擺著四五樣吃食,每樣分量都不大,做得十分精細。將將好夠一個人吃。王姝早上隻用了一碗小米粥,早已餓得難受。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先填飽肚子再說。


姜嬤嬤交代了幾個丫頭幾句,便告退從門外出去了。


不得不說,這家的廚子手藝是真的一絕。似王家這般富貴的人家,王程錦從小到大就沒短過王姝的吃穿。她嘗過的山珍海味不知多少,可味道做得這麼好的吃食,還是第一次吃到。明明樣子瞧著平平無奇,偏就十分入口。


一口氣吃完,放下碗筷王姝才感覺到撐。


一旁默默伺候的芍藥貼心捧了茶水過來,湊到王姝的嘴邊。


王姝瞧了她一眼,順勢飲了一口。漱了漱口,又就著旁邊丫鬟捧的痰盂吐了幹淨。


這等級森嚴的規矩,叫人心都提起來。芍藥注意到王姝別扭,揮揮手示意人都退下去,提了句:“主子若是覺得撐,不若起來走動走動。”


方才洗漱時,芍藥已經貼心地將她滿腦子叮呤咣啷的東西摘下來。一頭頭發梳著清爽的發髻,行動也方便許多。王姝想想,幹脆起來走了幾圈。


清輝苑不小,王姝所在的屋子靠東邊兒。窗戶後頭就是一個小花園,裡頭種滿了梨花樹。這個季節剛好趕上梨花開,滿院子梨花開得炫目。風一吹,撲簌簌的花瓣如雨落下,滿鼻清香。


她走了幾圈,身上都有些出汗,便又回了屋內。


等著一會兒,姜嬤嬤又從回廊的東側過來了。


她走得快,身邊還跟著一個容長臉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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