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我知道。”火浔的用意,沈芝芝那次就很明了了。
秦郅:“師姐,我不能讓他帶你走。”
秦拂冷靜道:“但你又能做什麼呢?”
秦郅一愣。
秦拂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不容拒絕的將他輕輕推開。
她再次迎上了火浔的打量,而這次,還有蘇晴月木然看過來的視線。
秦拂淡淡道:“秦郅,有些事情是必須要面對的,逃避起來既懦弱又無用。”
秦郅怔愣住了。
片刻之後,他突然嘶聲道:“師姐,我真的後悔了,但是不是,也沒用了?”
秦拂這次沒有再說話。
在秦拂和秦郅的幾句話之間,四大宗門的掌門和佛子已經擋在了眾人面前,天衍宗掌門兩步越出眾人,看向了火浔,淡聲道:“今日是我修真界大比,魔尊帶著十大魔將來我天衍宗,敢問是來恭賀的,還是來攪局的,恭賀的話,來者是客,天衍宗自然歡迎,攪局的話,魔尊送上戰帖,也自然有人應戰。”
火浔聽的哈哈大笑,終於把視線從秦拂身上挪開。
他十分愉悅道:“聽說人族妖族準備重啟滄瀾盛會,本座自然是來參加盛會的啊。滄瀾盛會,千年前怎麼說也有我魔族帶頭,如今滄瀾盛會重啟,妖族都來了,本座豈能不赴約?”
掌門聞言笑了一下,不冷不熱道:“魔尊赴約的方法便是用魔器替換我大比的卷軸,貧道也是沒想到。”
火浔這才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臉十分苦惱的姿態,說:“本座差點兒忘了,除了來赴滄瀾盛會,倒是還有兩件正事沒有做。”
掌門不動聲色:“哦?魔尊來我人族有什麼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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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浔淡淡笑道:“其一,便是收回我魔族丟失的魔器封天卷,也就是掌門手中的東西,我魔族法寶意外丟失,不知為何居然到了你們大比的會場之上,本座也是沒想到。”
掌門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看似老神常在,可秦拂在後面看著,他雙拳緊握,這是已經動怒了。
秦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然而火浔還在繼續:“這第二,便是取回我魔族上一屆魔尊的骸骨。”
他話音落下,掌門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秦拂則猛然抬頭看向了火浔。
火浔神情自若,緩緩道:“百年前大戰之後,上一任魔尊的骸骨遍尋不到,如今才知道居然被貴宗封在了那座山上,本座尋思著,哪怕上一任魔尊曾是天衍宗一任峰主,可他成了魔修之後,生死都應該歸於魔族,如今,特來請掌門將骸骨歸還魔族,歸還之後,本座立刻回魔淵,絕不打擾。”
秦拂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聽的疑竇叢生。
上一任魔尊,那不是阿青的師尊嗎?
荒山裡封印的是他的骸骨?
但為什麼要把一個骸骨如此大費周章的封印起來?魔族又為什麼為一具骸骨費盡心思破除封印?
而且,如果是這樣的話……
秦拂扭頭看了一眼背後被削成一半的荒山。
秦郅說封印被破後荒山中衝出了一個人影,那那個人影,到底是誰?
正在此刻,火浔也看了一眼那破敗的荒山。
他淡淡道:“如此看來,本座居然來晚了。”
“我魔族上一任魔尊,已然破繭重生。”
破繭重生?
秦拂猛然抬起了頭,視線銳利。
火浔也正看過來,勢在必得。
……
一個死的連魂魄都被剿滅的人,是不會破繭重生的,這世間或許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功法,但絕對不會有能讓人魂魄重回的功法。
天無疾無比的清楚這一點,因為當初便是他親手剿滅了自己那當了魔尊的師尊的魂魄,也是自己親自將他的屍骸封入荒山。
所以,哪怕眼前這個人頂著他師尊的軀殼,用著他師尊的招式,天無疾也知道,這不是他那個師尊。
就如同他和師尊的最後一戰一般,他和師尊立在魔淵兩側,他舉起劍的時候,從他師尊的身上看到了天道的影子。
那一刻,天無疾已然分不清那具軀殼裡,有幾分是師尊的靈魂,有幾分又是天道的意志。
或許從一開始他入魔起便已經臣服於天道,也或許天道在最後才染指了那具軀殼。
可是現在,天無疾卻無比篤定,那副軀殼裡,隻有可能是天道。
百年之前天道借他師尊的軀殼和他兩敗俱傷,那一戰之後,天無疾發覺那具已經失去靈魂的軀殼無論如何也無法毀滅,屍身不腐不滅,無論什麼手段都不能傷它分毫,仿佛那具屍身上已經凝固了時間。
天無疾從那時起就知道,總有一日,天道必然還會借著這具屍身重新回到他面前。
這世間能承載天道意志的軀體不多,他的師尊隻差一絲一毫便可飛升,是天道最好的載體。
如此好的載體,當然是要好好留著。
於是,天無疾立刻就將那屍身封印在了天衍宗,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但沒想到的是這一天這麼快。
和他相對而立的人披頭散發,一身灰色長袍,神情是半點兒人氣都沒有的木然。
天無疾淡淡的伸出了手,空氣微微震蕩。
下一刻,一把長劍突然從天衍宗的方向破空而來,徑直飛入天無疾的手中。
那神情木然的人微微偏頭看了看,突然說:“你的青厭劍,本應斷了才是。”
這是第一次,他交手半生的天道以一個人的口吻和自己對話。
天無疾看了過去。
那人的神情中居然有兩分近乎天真的疑惑。
有那麼一瞬間,天無疾居然有些想笑。
他並不去回答它,隻淡淡道:“怎麼?將整個修真界玩弄在股掌之間這麼久,你又突然想學人了?”
“它”臉上的疑惑轉瞬不見,又變成了木偶一般的木然。
“它”看了看天無疾,突然說:“你是人,但你能傷得了我。”
天無疾輕笑一聲,淡淡道:“非但如此,我還能殺得了你。”
話音落下,劍已出劍。
他舉手投足之間是沸騰的魔氣,可他的劍勢卻比任何人都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兩相交手,地崩山摧不外如是。
兩人轉瞬交手百餘招,這一方天地如果不是被天無疾事先鎖住了,下場估計也不會比封印他的那座荒山好太多。
一套試探下來,“它”的胸膛被從上之下劃破,又轉瞬恢復如初。
“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居然愣了愣。
片刻之後,“它”疑惑道:“以你的修為,你本該飛升了,你為何不飛升?你不是氣運之子,我自然不會動你,成神成仙,豈不比待在這人間來的快活?”
天無疾輕笑:“你若是明白,你就也不是天道了。”
為了什麼呢?
一開始是年少輕狂,天道不公,人族煎熬其中,我總要逆天而為。
後來便一腳踏進陰謀的漩渦之中,在其中沉浮百年,總算明白了所謂的年少輕狂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再後來便是責任,他被尊稱為“尊者”,總不能讓人族死個不明不白。
其實他一直搞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把半輩子耗在這麼一件似乎永遠都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曾幾何時,連身為氣運之子的寒江都想認命了。
與天道執棋,他們憑什麼呢?
可如今,他做了半生棋手,終於反將了天道一軍。
天道問他為了什麼。
從前為了什麼,他已分辨不清,而現在,他為的是,秦拂。
他絕不讓阿拂走上寒江的老路。
天無疾再次舉起了劍。
第118章
“百年前,我魔族尊者死於青厭尊者之手,而好巧不巧的,青厭尊者正是魔尊的弟子,命運無常,幾番造化,如今天道給了尊者一個破繭重生的機會,你們覺得,如今的青厭尊者又會在哪裡呢?他們這對曾經的師徒又正在做什麼?”
火浔嘴邊含著笑意,不緊不慢的說。
他身材極其高大,面容剛硬霸道,這原本是極其坦蕩的長相,可秦拂看著他臉上那抹輕慢的笑意,隻覺得無比的厭惡。
火浔這番話,其心可誅。
魔族上一屆魔尊原本是天衍宗一位峰主的事情知情者甚少,因為那位魔尊入魔是在千年之前,千年的時間,整個修真界中的知情者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如今的修真界除了活的長久的修士之外,也隻有秦拂這種大宗門的首徒大弟子知道些真相。
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修真界自然也想把它瞞下。
而更為人所不知、在世俗的眼中也更不光彩的是,他們如今的正道第一人、受人崇敬的青厭尊者,是上一任魔尊的弟子。
而且他弑師。
魔尊之於魔界是魔尊,而之於青厭,便是師尊。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並不是說說而已。
一個人的親父若是成了大魔頭,他雖然有對抗的能力,但於心不忍之下選擇不出手,大部分人都能理解。但一個人若是眼睛也不眨的弑父,哪怕大多數人口中說一句大義滅親,贊他一聲高風亮節,但在心裡都會覺得這樣的人有些可怕。
畢竟,你連父親都忍心殺,那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呢?
百年之前畢竟太過久遠,久遠到對於壽命長久的修士來說也是一段漫長的時間,漫長到他們足以忘記正魔戰場上的屍山血海和滿地無主的佩劍。
對於沒有經歷過正魔之戰的年輕修士來說更是如此。
他們更不會記得在青厭尊者於魔淵之上刺出那一劍之前,正道死了多少修士,鮮血染紅了幾寸土地,人族家破人亡了幾多。
所以火浔的話一出,震驚之下,他們能記得的,一是青厭尊者竟是魔尊的弟子,二是青厭尊者弑師。
秦拂自己不在乎這些,她自己就是一個命中注定要被師尊所殺的人,如果給她一個機會,她也會選擇弑師。
但其他人不可能不在乎。
就如同秦拂所想的,他們表面上會稱贊青厭尊者高義大義滅親,而實際上,有多少人會在心裡覺得地位崇高的青厭尊者居然是個十分可怕的人物?
秦拂心中一瞬間怒火朝天,卻仍能冷靜的去看周圍人的反應。
四大宗門的掌門們原本就是知情人。面色冷硬,不曾變化一下。但其他人臉上的震驚和不可置信卻幾乎不曾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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