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佛修取了半身修為,將這整個與現世割裂的空間封入一顆佛珠內穩固根基,將其制作成了一個秘境般的地方,那些凡人生活在這裡,與現世割裂,不老不死。可那佛修畢竟不是神,無法制作出一個割裂空間中的時間法則,所以此地的秘境之中,時間隻能循環在這村莊從被割裂到被找到的一個月內,也就是說,這裡的人始終都在過那一個月,與其說是不老不死,不如說是永遠活不過那一個月。”
秦拂聽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是這種結果的話……那真說不明白那個佛修大能到底是真的慈悲還是慈悲到偏執了。
她突然半蹲下來,伸手觸碰了一下地面,閉目感受了片刻,突然說:“這地下還有陣法。”
天無疾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石破驚天般的說:“封靈陣法。”
嗯,原來是封靈……嗯?封靈陣法?
秦拂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嘗試著調動身上的靈力。
靈力在,修為也在,但就是一點兒都用不出來。
她立刻抽出劍去砍路邊的一塊石頭,滿身煞氣的神劍斷淵撞上路邊一塊凡石,連個白印都沒撞出來。
好巧不巧的,她腳下突然滾過來一個石子,轱轆轱轆的,正好砸到她的腳面。
她轉過頭,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站在田邊衝她笑著,手裡正舉著幾顆碎石子。
她看過來的時候,那小屁孩突然喊了一句什麼,伸手又扔過來一顆石子,然後哈哈笑著轉頭就跑,沒一會兒功夫就融入了一旁那看熱鬧的一群小屁孩之中。
秦拂靈力用不出來,但身手還在,區區一顆石子她偏頭就躲了過去,石子骨碌碌滾到了她身後。
秦拂看了一眼,又轉回頭。
那群小屁孩哈哈笑著一邊衝她做鬼臉,一邊跑的飛快。
秦拂看著他們,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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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她成了天衍宗的大師姐,其實沒少帶孩子。
可夏知秋小時候懂進退,秦郅小時候也尊敬她這個師姐,天衍宗其他小弟子從來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她好久沒見過敢在她面前這麼囂張的小孩。
她突然問:“我現在既然靈力被封,那也和個凡人差不多,既然都是凡人,我去揍那幾個小孩一頓不過分吧?”
死也想不到她是這麼個反應的天無疾:“……”
他咳了一聲,委婉道:“但是阿拂,在凡人之中,大人欺負小孩子也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秦拂遺憾的砸了咂嘴。
然後轉頭問天無疾:“行了,我們無所不知的阿青,這個秘境不僅一個月循環一次,而且封靈,那我們該怎麼出去呢?”
天無疾笑著點頭應下稱贊,然後說:“那佛修一開始設置這個秘境就是為了給這群凡人生活的,設置封靈陣法也是怕有修士闖入秘境傷害裡面的凡人,他一開始就沒想讓誤入的人在裡面久呆,每個月循環之時,自有出口讓我們出去。”
秦拂聽著,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她還真怕如果靈力被封出不去的話,要和這群凡人在裡面永生永世的這麼循環下去。
這時又迎面走來一個扛著鋤頭的中年漢子,他不避不讓,走到他們面前時突然伸手在天無疾肩膀上拍了兩下,然後指著那群瘋跑的小屁孩的身影對天無疾說了句什麼。
天無疾溫文爾雅的笑了起來,張開嘴,口中發出和那漢子發音類似的需要,也不緊不慢的說了句什麼。
那漢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扛著鋤頭離開了。
秦拂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問:“他們認得我們?”
天無疾點了點頭,淡淡的說:“為了不讓這群凡人發現端倪,那佛修動了手腳,每個誤入這裡的修士都會被這些凡人當成暫住村中的凡人武者,我們倒不必擔心身份問題了。”
不僅不必擔心身份問題,天無疾還憑借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給他們找了個棲身的茅草屋。
這村莊很大,四面靠山一面靠水,無人居住的茅草屋也不少,他們特意找了個偏僻的地方,一面臨溪一面背山,總共三間茅草房一個小院子,院子裡還長了一株桃花。
兩個人開始手動打掃衛生,天無疾倒是安之若素,秦拂心中卻始終不得安生。
她現在有七成把握斷定她突然進入這個秘境是沈芝芝的手筆,但沈芝芝把他們弄到這麼一個一點兒都不危險又一個月就能出來的秘境裡有什麼用?
她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她有什麼目的的話,又為何現在還不現身?
難不成就是單純把她關在這裡住上一個月?
她想的頭都大了,按了按額頭,輕聲問:“阿青,剛剛那個抗鋤頭的漢子對你說了什麼?”
這麼簡單的問題,天無疾卻頓了片刻。
然後他若無其事的回答:“他是剛剛搗蛋的那個孩子的父親,替他孩子道歉呢。”
秦拂更奇怪了:“道歉的話為什麼不和我道歉?反而和你道歉?”而且她雖然聽不懂,卻聽到那漢子嘴裡反復提一個詞,一邊說這個詞一邊看著她,秦拂懷疑那是對她的稱呼。
她想了想,重復了一遍那個詞的發音。
誰知道天無疾聽了卻一聲咳嗽嗆住了自己。
秦拂見狀更加狐疑,逼問道:“我可記得這是剛剛那漢子稱呼我的,你怎麼這麼失態?說!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她氣勢洶洶的逼問,天無疾這次卻不肯聽她的了,輕描淡寫的擋了回去,試圖和她打太極。
秦拂見狀冷笑了兩聲,說:“不說是吧?哼!等我出去就去學古語!我還不信一個詞能難倒本姑娘!”
天無疾扶額苦笑:“阿拂……”
秦拂脾氣上來,扭頭就走。
天無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有一半還沒打掃好的房間,摸了摸鼻子,認命的打掃了起來。
兩個時辰後,天無疾提著一壇從村民那裡換來的濁酒並一整隻烤兔,在茅屋外的溪邊找到了秦拂。
她盤腿坐在溪邊,正試圖調動靈力。
當然是無果的。
天無疾走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天無疾坐在她身邊,說:“濁酒粗食,但現在你我都不能闢谷,暫且忍耐一下吧。”
她哼了兩聲,說:“我出門在外什麼苦沒吃過?難不成你以為我真的是從小到大都嬌生慣養?”
天無疾笑了笑,輕聲道:“豈敢這樣想,我怕你吃苦而已。”
秦拂一頓,不說話了。
可能是她當大師姐當慣了,照顧人也照顧慣了,她習慣於奉獻,所以當面對別人對她直來直往的一腔好意時,她難免有些難以招架。
天無疾給她倒酒,也不說話。
好半晌,秦拂突然問:“我現在動不了靈力,也不能幫你梳理經脈,你的傷勢……”
天無疾搖了搖頭,說:“不必擔心,這個秘境已然和現世割裂了,我們卻是現世中的人,所以不管我們在這裡呆多久,身體狀態都還是離開現世前的那一刻。”
秦拂就松了口氣。
於是兩個人開始分那口感粗劣的濁酒和鹽都沒放多少的烤兔。
秦拂滿腦子都是沈芝芝,不由自主的問道:“既然是上古秘境,為何在沈芝芝手上?”
天無疾無愧於他的博學之名,什麼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他解釋道:“封印秘境的佛珠一開始供奉在禪宗,百年前正魔之戰時禪宗曾遭受重創,被洗劫過一次,和其他一大批法器典籍一起失蹤的就有佛珠,從那以後這佛珠就落入了魔族手中,沈芝芝應該是離開魔族時把它帶出來的。”
秦拂又問:“那她為何守株待我?”
如果是因為她是正道而且是天衍宗的弟子而對她有敵意的話,沈芝芝是魔將,和秦拂之間的修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她完全可以引她出來重創她或者用更危險的秘境不著痕跡的殺了她。
可她現在把她弄進了毫無危險性的桃源秘境之中。
這是幹什麼?讓她體會一個月的凡人生活嗎?
還是說她消失的這一個月,她準備對飛仙門動手?
但是……不是她看不起飛仙門,一個飛仙門而已,真沒有讓一個魔將這麼大張旗鼓動手的必要。
可如果說沈芝芝沒有惡意的話……她為何不見她?
秦拂想來想去,居然一點兒都想不出她這麼做的用意。
天無疾在她耳邊突然說:“阿拂,你何必去揣測她的用意,畢竟你和她其實根本沒見過,她想做什麼、有什麼用意,我們兵來將擋便可。”
秦拂一僵,突然恍然大悟。
一語驚醒夢中人。
因為那個幻境之中她和沈芝芝有了幾天的相處,又因為幻境之中的沈芝芝入魔來的太驚心動魄,所以秦拂下意識的對沈芝芝有了些移情。
她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和沈芝芝是舊相識,也下意識的以熟人的角度揣測沈芝芝的一舉一動。
可是實際上,在現實中,她入門之前沈芝芝便已經入魔了,她在現實中其實並不認識沈芝芝,沈芝芝自然也不會認識她。
她認識的也隻有幻境中那幾天的沈芝芝而已,之前的沈芝芝如何、入魔之後的沈芝芝如何,她全然不知。
說到底,陌生人罷了。
而如果她是沈芝芝的話,她抓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正道陌生人,會先想著來見她一面嗎?
不會的,陌生人罷了,哪裡值得她解釋。
秦拂想著,忍不住扶額。
原來自己居然一直下意識的在以“沈芝芝和她是舊相識”這個前提下思考一切問題。
她是不是突然傻了?
秦拂忍不住搖了搖頭,心中的種種躁動瞬間就平復了下來。
她開始想,如果一個陌生的魔將將她關進了這麼一個秘境,她該怎麼做?
——嘗試一切自己能做的,然後靜觀其變。
排除她在那個幻境之中對沈芝芝的移情,她和魔將沈芝芝,其實是敵人而已。
第67章
秦拂將劍背在了背上,略長的衣袖被綁了起來,提著一桶水從溪邊往他們的茅草房走。
走到一半,她的腳邊又崩過來一顆小石子。
秦拂轉頭看過去。
還是昨天那個孩子,他站在小溪對面。手裡抓著一把石子,見她看過來就洋洋得意的笑了起來,提聲對秦拂說了句什麼話。
秦拂聽不懂,但不妨礙她看清了那孩子臉上的戲謔。
她默默地看著他,等他笑夠了,抬腳踢起一顆石子。
石子破空而去,越過了不怎麼寬闊的小溪,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那熊孩子腿上。
那熊孩子“哎呦”一聲,當著秦拂的面給她來了一個五體投地。
他楞楞的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秦拂。
秦拂抬著下巴看著他,輕哼一聲,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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