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

第2章

行走的宮人瞬間停住了腳步,面牆回避,我想了半天,也記不起在皇宮有這排場的人是誰。


遂也低下身行禮,我忍著膝蓋的痛處,想著待會兒如何回來,雪地難行,恐怕又要走許久……


「這位姐姐好,看你從慈寧宮來,想必是慈寧宮的人。


「我們小姐派我來問問,陛下可從慈寧宮回養心殿了?」


這熟悉的話,像一道雷劈在我腦子裡,周邊的一切開始模糊,回憶如洪水猛獸朝我湧來。


華蓋轎子裡坐的,是鎮南將軍最寵愛的小女兒,是祁雲朝未來的皇後。


上輩子我遇見她是在春天,太後知道鎮南將軍送她入宮是為皇後之位,便派我把她引向慈寧宮,不讓她見皇上。


可惜兜兜轉轉,她還是入了宮,剛入宮的位分就是妃位,到我死的時候,才知道她當上了皇後。


「這位姐姐行個方便吧,咱們進宮一趟實屬不易,這一袋銀子姐姐拿去添置衣裳。」


我迎著風雪抬眼看面前的人,她塞在我手裡的銀子沉甸甸的,將軍府出手果然闊綽。


因為受罰需卸下首飾珠寶,想必她幫我當成慈寧宮的丫鬟了。


或許離我出宮又近了一步,我略作感激一笑,「陛下已經回養心殿了,你們走那條路更近。」


我指了指最近的路,那丫鬟激動的行禮,然後招呼轎夫往那邊走了。


我捏緊了手裡的錢袋子,緩慢起身走向了與之相反的方向。


我以為這一刻起,命運已經改了。


按照歷朝慣例,立後那日皇帝會封賞闔宮,到時候我就去求個恩典,求他放我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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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太醫院,以往忙碌的地方今日格外冷清。


看起來連值守的人都沒有,宮裡那位貴人的身子比皇帝還大,竟然把整個太醫院的人請去了嗎?


還是這也是祁雲朝的示意,不讓我得到醫治,我一瘸一拐地踏進去。


屋檐下的明黃身影讓我僵住,他這會兒不應該在養心殿嗎?


難怪太醫院這樣靜,原來最大的貴人在這裡。


那將軍府千金豈不是又撲了個空,我腦子裡又轟然一下,祁雲朝的聲音率先響起。


「站那裡幹什麼!要朕去請你嗎?」


他在外人面前裝得溫文爾雅,現在是連裝都不裝了。


我慢吞吞走過去,無甚感情地屈膝,「陛下萬安。」


膝蓋剛剛跪得很了,又吹了太久冷風,這一屈膝我竟然整個人朝前傾去。


祁雲朝就在我面前,他看著我朝他倒去,絲毫沒有避讓開的意思。


電光火石間,我扶了把一旁的柱子,踉跄一下,撞上了一旁的桌角。


祁雲朝臉黑成一條線,「你就這麼嫌棄朕?」


我忍著痛,心裡裝著將軍小姐的事,略帶敷衍道:


「自然不敢衝撞皇上,剛剛來的路上遇到將軍府千金,已經到養心殿等著陛下了,眼看宮門就要下鑰了,陛下還是早些回養心殿。」


祁雲朝擰起了眉,表情甚是不耐。


「是!將軍府小姐自然金貴,朕可不願讓她多等。


「朕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可憐你,隻是提醒你,既然選好了路,便罷了,朕不願跟你周旋,若太後再敢把手伸到前朝去……」


祁雲朝眼中像淬火又冷卻了,「若太後再把手伸到前朝,朕第一個動的就是你。」


話語似乎比風雪刺骨些,我捏緊動得沒有知覺的手。


或許這也是一個時機,我深吸一口氣開口:


「陛下知道我隻是棋子,前朝的事我也無能為力,但是陛下可以選擇廢了我這顆子……」


這下換祁雲朝愣住了。


我忙跪下作出一副忠心模樣,「陛下隻需拿今天的事情發作,把我逐出宮去。」


「哼!逐出宮?讓你重回永寧侯府,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嗎?」祁雲朝的聲音似乎有些發抖。


我無奈一笑,永寧侯府是一個天大的虛假榮耀,若當真是高門大戶,我在宮裡也不會舉步維艱。


「不回永寧侯府,我願做個普通百姓,從此不再參與宮廷爭鬥,陛下也少了一個需要戒備的人……」


這樣一來,他該沒理由拒絕我了吧。


我不回永寧侯府,也不會成為什麼障礙,甚至他以後想找到我都難。


我出宮後,可以趁此機會肅清朝綱,以前借著永寧侯府門徒的頭銜,為太後站隊的朝官,也可以清一清了。


越想越覺得,祁雲朝不傻他都會答應,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休想!」祁雲朝怒喝一聲。


如果說他罰我是少見的動怒,他現在就是怒火衝天,他一腳踹翻了桌子,桌子上的名貴藥瓶全摔碎了一地。


尖銳碎片鋪了一地,祁雲朝猛地跨步踏在碎片上,蹲下身扯著我的手臂,把我拽到他跟前。


「你做個普通人,然後讓文武百官來戳我的脊梁骨嗎?說我不體恤侯府後代。」


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理由?


我永寧侯府真有這麼大臉面,我也不會淪落至此。


我見過祁雲朝眼神裡的傲慢、疏離、輕蔑,甚至裝出來的溫潤,從小到大我第一次,也就是此刻,在他眼裡看到了恐懼。


難道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另外一盤棋嗎?


以至於我出宮後,祁雲朝會落到滿盤皆輸的地步,永寧侯府已經沒落多年,理由跟前朝扯不上多大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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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你現在的樣子,你還不如恢復到以前的樣子,至少表面看起來乖順!太後不是叫你勾引我嗎?」祁雲朝森然一笑。


我沒想到他把這話直接挑明了,我掙了掙手手臂,祁雲朝攥得更緊,我毫不懷疑他想把我捏死在這裡。


「既然要勾引我,你為何從不踏進養心殿,你倒是來養心殿看看啊,那天晚上你為什麼不來!」


養心殿有什麼?為什麼我要去看?


我顧不得思考這些,隻是懼怕眼前的祁雲朝,眼眶一熱,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他忽然像是驚醒一般,放開了我的手,自嘲似的笑了。


「也是,你這麼蠢,我就不該指望你。」


說罷,他頹然起身,從懷裡掏出一隻藥瓶子丟到我面前,便朝門口走。


我咽不下這口氣,轉身憤恨不平,「你才是腦子壞掉了!」


偌大的太醫院就我們兩個人,我罵完這句,他也站在不動了。


白茫茫的風雪好似一道天塹,把我們隔開。


時至經年,我們都長大了,卻還是像稚子一樣吵架。


風雪吹著吹著,高大挺拔的身影變成了少年模樣。


那年祁雲朝十四歲,他還不是太子,我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唯唯諾諾的,對誰都一副討好的笑。


若誰說幾句重話,他就是一副懦弱的受氣包樣子。


那時候我跟著宮裡的皇子公主們上學,有一回課考,太子帶著跟他親近的皇子去偷考題,被發現後他們把祁雲朝推了出來。


說是他一個人幹的,太傅自然不敢違背太子,所有人都不敢,而祁雲朝低著頭一句都不辯解。


我也是唯唯諾諾地長大。


在太子一黨面前我也是如同蜉蝣,可是我就是看不慣,我看不慣是非曲直都由權利高低決定。


我人生少有堅定的時刻,那一次我決然地站了出來,為祁雲朝辯解,在太子陰惻惻的目光中,我顫抖著聲音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最後的結果是,我與祁雲朝一同被罰跪,學宮裡隻留下我和他。


我輕聲抽泣著,一旁的祁雲朝忽然沒了懦弱的樣子,他輕蔑一笑,「你蠢到這種地步?長眼睛不會審時度勢嗎?」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我剛剛明明為他仗義執言,他卻……


我怒火中燒,歇斯底裡衝他喊道:


「你……你腦子才壞掉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太傅教的明辨事非……」


「明辨?太傅敢罰太子嗎?你以為他當真不知道對錯嗎?宮裡隻有權利高低。」祁雲朝打斷了我。


我怔怔地看著他,覺得這人十分可怕,他日日裝傻充愣,像戴著面具的鬼。


我慢慢疏遠他,直到太子溺斃,他成為了新太子。


那個唯唯諾諾的人,穿著蟒袍板正地站在我面前,臉上掛著溫潤如玉的笑,他又換面具了。


再後來,他成了皇帝,太後執意要把我送到他身邊。


4


從太醫院回來後,我生病了,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月。


期間我一直昏迷著,亦或是半夢半醒之間。


我覺得耳邊十分吵鬧,隔幾天就有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人絮絮叨叨地在我耳邊念什麼,有誦經的,敲鑼的。


我病一場好像走了一趟輪回,被超度了似的,事實上我真走過輪回了。


直到有一天,一隻手溫柔地撫過我的鬢發,極盡溫柔地在我耳邊私語。


「月兒不要貪睡,你不跟我說話,我會害怕的。」


害怕?那個站在權利之巔的人會怕什麼呢?


他不是踩著屍山血海走上皇位的嗎?


我奮力想睜眼看看祁雲朝害怕的樣子,但是就像有誰把我拽住一般。


他用溫暖的指尖描繪我的眉眼,「十五歲時,我就想送你描眉的黛,但是你討厭我……」


他自嘲地笑笑,又輕輕地用手指摩挲我的唇,「還有胭脂,若我們能回到過去就好了,我想親自送你胭脂,也像個正常少年一樣,為自己心儀的女孩臉紅無措一次,但是你又怕我。」


他竟然哭了,祁雲朝哭,我上輩子都沒見過。


他是塊寒鐵,我從未見他流過淚,他要是拿出胭脂送我,我肯定也會絞著手帕不知道怎麼辦。


我依舊睜不開眼睛,但是鼻尖止不住地發酸。


這一路走來太累了,我們從未信過彼此,除了猜忌就是怨恨,我戰戰兢兢奔赴的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再醒來時,我身邊什麼人都沒有,想來隻是做了個夢。


慈寧宮如往常一樣平靜,隻是宮裡的丫鬟看著是生面孔,一個姑姑帶我去見太後。


看見她時,我懷疑我不是睡了一整月,而是睡了三五年。


因為她看起來蒼老許多,鬢邊白發也沒有好好梳整齊,有幾绺頭發落在了她肩上。


她緩慢抬起頭看我,眼神空洞,臉上卻掛著淺淺的笑,「明日陛下生辰,你用心備一份禮給他。」


祁雲朝生辰,是上輩子他和將軍府小姐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上輩子我記得我用一月的時間,畫了幅山水圖,他都沒有打開看過,就敷衍地賞了我一錠金子。


然後轉頭就封將軍府的小姐為妃,我隨意挑了柄如意去赴宴。


我坐在轎子發呆,不知不覺就到了梅林。


我一入場原本熱鬧的宴席更熱鬧了,幾個人明目張膽地對我指指點點。


「她倒是真敢來,不怕皇上降罪嗎?」


「垂死掙扎吧,可惜命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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