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

  ……

  歐朝年接到ann的電話,立即有些坐立不安。

  人生處處都存在著陷阱,有時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可若你是第一懷疑人,那很多扯不清的事,在許多人心裡,就已經是定了罪了。

  他立即意識到,這件事爆發出來,顯然當下沒有第二個嫌疑人。

  結論如何,顯而易見。

  他在自己辦公室裡,盯著窗外的別墅院落站了一會兒,便走出辦公室,去見鞠禮。

  當兩人隔著她的辦公桌相對而坐,他又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始。

  鞠禮斂目沒有看他,那沉默的樣子有幾分懾人氣勢。

  歐朝年攥了攥拳,雖然先開口會顯得很被動,卻還是憋不住道:

  “鞠禮,我並不知道宋喜帶來的那個人,是其他影視公司的hrd。”

  “……”鞠禮終於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他。

  “而且我並不認識那個人,到現在我都沒記住對方的名字。當時我跟你一樣,以為那是宋喜的助理或者朋友,隨便坐坐的。”歐朝年顯得有些急切:

  “誰能想到約見編劇聊合作意向,對方會帶個人事總監過來啊。我在職場十幾年,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鞠禮盯著他的手看了一會兒,抿著唇若有所思。

  歐朝年眉頭幾乎皺到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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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裡焦躁,腦海中有無數詞語拼湊著想要不吐不快,可理性卻又告知他,所有一切話語都顯得無力。

  這種事,一旦被懷疑了,哪怕那位hrd現在坐在身邊,發誓替他證明,說不認識他,難道鞠禮就信了?

  說不定覺得他們串通好的。

  這就是瓜田李下。

  說不清楚。

  鞠禮突然笑了笑,顯得有些無奈。

  她深吸一口氣,又吐出,然後在歐朝年焦急的眼神注視下,淡淡道:

  “歐老師,我們相處時間不久,我不是很了解你的為人,你也同樣不了解我。”

  “……嗯。”他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

  “這也就導致,我沒辦法信任你,而你也必然忌憚和懷疑我。”她繼續道。

  “……”他盯著她,眼神也沉了沉。

  “這件事的狀況,現在是這樣。

  “無論你說什麼,都不可能證明你的清白。

  “站在你的角度上,也必然覺得我會因此記恨你,甚至日後事事與你作對。”

  她語聲很平緩,顯得冷靜淡定。

  “我並——”他開口想說兩句。

  “你先聽我說完。”她笑著制止了他,“我們的項目才啟動,接下來還要尋找小說採購,或者合適的編劇創作,完成劇本。

  “接著尋找合適的導演和制作團隊,開機、制作、銷售發行、殺青、後期、宣傳等等。”

  “……”他抿住唇。

  “一件事一件事的做,跨時至少半年,這期間可能出現的狀態太多了。

  “任何一件不順你心的事,你都可能將之歸結為我在故意搞你。

  “而我也可能有相似的情緒,遇到挫折,將黑鍋丟給你。

  “我們互相丟鍋,關系必然愈來愈糟糕,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甚至會主動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

  隨著她闡述的越來越詳細,她的語氣也越來越平靜。

  仿佛已是個完全理性的人了。

  “……”歐朝年沒有說話,他定定看著鞠禮。

  別墅院子裡種著果樹,院外是成排的高大梧桐。

  到傍晚時,屋子裡雖有斑駁夕照落進來,卻仍被樓閣樹影遮蔽,顯得有些昏暗。

  可鞠禮的皮膚太白了,一點點光,就會使她面頰顯得柔和光潔。

  像是會自動發光發亮一般,她的確是個很耐看的女人,越看越漂亮。

  加之這份從容氣度,和講話有理有據的模樣,更增添了幾分魅力。

  他的心情,竟也慢慢安寧了下來。

  “這項目能不能勉強完成不知道,磕磕絆絆也許還是可以吧。

  “但第一個項目結束後,這個團隊必然崩了。”

  鞠禮嘆口氣,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嚴厲:

  “這幾天的相處,你也知道我並不一個任人揉捏的人,我一定能做到讓你的團隊傷殘過半,你本人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不自覺躲閃開視線,不願與她此刻充滿敵意的眼神對上。

  “可是,這個結果是必然的嗎?”鞠禮拋出這個問題,一邊笑著,一邊自問自答:

  “不,並不是。甚至這個結果,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歐朝年又忍不住抬頭,眼神中有了奇怪的神採。

  “因為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她朝著他點了點頭,繼續道:

  “眼下這件事雖並不是什麼大事,甚至也並沒有真的對我造成什麼實質危害。

  “但說一千道一萬,你的嫌疑都撇不清。

  “歐老師,我一直立志做一個公正的人,心裡也始終警醒著自己。隻有足夠清醒,足夠理性,那些對我來說太難太難的事,才有可能達成。”

  她眉峰聳起,表情變得無比認真:

  “沒有證據的事,我是不會認的。就算這件事真是你做的,隻要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你,我就不會讓這件事,影響我的判斷和行為。”

  “……”歐朝年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表情也變得嚴肅。

  “這是身處職場,坐在這個位置上,必須清楚的規則。”她語氣很沉,顯示著她的決心:

  “所以你不需要解釋什麼,因為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解釋能給你真正的清白。

  “我也不需要給你什麼保證,因為你也未必會相信我的空口白話。

  “不過,我跟你講了我的辦事準則,希望你也能以此當個標準,來衡量和判定我的行為。

  “你可以回想一下,至今為止,哪怕我們兩個小衝突不斷,但沒有一件事,我是針對你個人做的。

  “我更沒做一件事,是為了攻擊你,為了報復你,或者為了打壓你,對嗎?”

  信任,原來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未經許多事,誰又能真明白。

  “……嗯。是這樣。”歐朝年認真思考了十幾秒,鄭重點了頭。

  鞠禮淡淡笑笑,眼底有了一絲回暖的趨勢。

  “那後面,你必然也會發現,我的行事方式,是一樣的。不會變。”她最後總結道:

  “沒有證據的推算,就相當於捕風捉影。我們倆努力維持住一個敵不犯我,我不犯敵的平衡,繼續好好幹吧。”

  終究還是工作最重要。

  “……”歐朝年目光灼灼盯著鞠禮,他突然真正的,對眼前的女人另眼相看了。

  若說之前是忌憚於她的聰明狡猾,那現在,他則徹底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徵服。

  他終於明白,那些歷史中的高智商大人物,到底是如何不傷兵卒的鬥智鬥勇。

  很多強者爭鋒,甲方一個計謀,才走了第一步,對手便看破他的招式,使出了應對之策。

  而甲方看見了對手應對的端倪,哪怕對方還沒有將招使出來,也明白了敵方已識破自己,遂又改招……

  ——可能甲乙雙方從未真的動手,但因智者遠謀,實際上卻已交鋒數十上百次。

  下棋是如此,沙場謀劃是如此,官場是如此,原來,職場也能做到這般。

  以前,歐朝年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這樣高杆玄妙的‘兩軍對壘’,卻不想,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人,讓他見識到了。

  沒有發生的事,她羅列出來,擺明陣勢,清晰排演。

  然後不偽善,不盲目攻擊,不使陰謀,不搞事情,隻帶著一點點的針鋒相對,明明白白的用一席話,將他說服了。

  一個人能做到這份上,無論如何,都值得他託付自己的才華,陪著她好好大幹一場了。

  鞠禮朝著他伸出右手,想再跟她握一次手時,他霍地站起身來。

  她有些吃驚的仰頭望他,然後他字句鏗鏘的說:

  “這件事與我無關,未來每一件坑你和搞事的事,也都會與我無關。”

  說罷,他握了下她的手,在她桌上拍了拍,用力點了下頭,吸口氣,轉身走了。

  大步昂頭。

  鞠禮歪著頭看他,怎麼還聊亢奮了?

  歐朝年走到門口時,再次看到了鞠禮牆上掛著的小黑板。

  他突然笑了笑,回頭看她一眼,將那小黑板取下來,一並帶走了。

  “……”鞠禮皺了皺眉,十幾秒後展顏一笑。

  這……他這個反應,還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

  ……

  歐朝年出門後,鞠禮靠在椅背裡,伸展了下雙臂,有些發怔。

  時而悵然,時而微笑。

  感到疲憊是必然的,人這一生做什麼不累呢?

  誰又不辛苦呢?

  上學的時候有上學時的辛苦,半工半讀也很累。

  做其他工作,也有其他工作的壓力和委屈。

  人生要隻盯著那一點累,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嘛。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盯著小院子裡的樹。

  許多麻雀在枝頭跳來跳去,這些屬於院子的野趣,慢慢讓她恢復了些精神。

  正準備回頭繼續工作,突然一隻小貓跳上樹梢,目不轉睛的盯住了跳躍嘰喳的麻雀們。

  她抿住唇,嘴角微微翹起。

  半晌後,想起從老板那邊拿回來的紅紙箱。

  這會兒心情浮蕩,她也幹不進去活,便幹脆開始拆箱。

  許多東西自己能用就留著,其他仍是賣二手。

  整理的過程中,看見被自己留用的東西,她突然笑了笑。

  現在生活變好了太多,以前大多數從老板那邊拿到的東西,她都不舍得自己用,全要賣了換錢。

  一切都在變好!

  整理到箱子最底的時候,鞠禮看到了一個非常小清新的禮包盒子。

  盒子撈在手裡的時候,她愣了下。

  因為盒子正面寫著:鞠禮親啟。

  老板說,這裡面的東西,沒有一樣是他買的。

  那這怎麼還有個給她親啟的?

  口是心非的男人……

  有些不舍的撕開包裝,裡面是個非常精致的禮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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