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祭白頭

第2章

奕王站在她身後,冷著一張臉,開口道:「王侍郎好本事,養的女兒真是生了一張巧嘴,什麼汙言穢語都能說出來,這知道的以為王姑娘蠻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潑婦罵街呢。」


姐姐沒忍住笑出聲來,而後急忙收斂,拉著我的手,衝王貞兒挑眉一笑,「王小姐繼續,我們不打擾了。」


進了別院,姐姐捧腹大笑,「奕王這人真有意思,平時跟悶葫蘆一樣,想不到說起話來嘴這麼毒,你看見王貞兒那張臉沒,都快哭了。」


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你還笑,臉都快腫了。」


「沒事,這點痛都受不了,怎麼做封家的女兒。」


溫御站在一旁豎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大小姐,腦子就是比二小姐好使。」


我立馬瞪起眼,「你說誰腦子不好使?」


「我,我說我腦子不好使。」他立馬舉手認錯,我這才沒同他計較。


4


入了園子,我和姐姐無疑成了焦點,成陽聽到議論聲,也朝我們看來。


姐姐昂首挺胸,拉著我的手,給我壯膽,「別怕,萬事有我頂著。」


我們這一紅一紫,確實惹眼得很。


我同姐姐去給成陽行禮,她淡淡一笑,「免禮,隨意就好,不用拘束。」


她面上帶著笑,眼裡可全是嘲諷。


我回頭時,正巧對上溫御的眸子,他的視線穿過我,看向了我身後的成陽,表情很是奇怪,好像認識成陽似的。


我挪了挪身子,擋住了他,他回過神來,急忙收斂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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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他旁邊,取笑道:「怎麼,看上人家公主了?」


溫御嘴角扯笑,「公主溫柔美麗,我傾慕而已,不行嗎?」


我剜了他一眼,「嘁,人家眼裡可沒你,別做白日夢了。」


他胸有成竹地笑道:「那可不一定。」


詩會開場,成陽說了兩句場面話,大家紛紛吹捧她,她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這哪裡是什麼詩會呀,這就是大型相親會,成陽還挺會來事。


坐了沒一會兒,太子來了,說笑的男男女女立馬分開,規規矩矩地站成兩列。


溫御周身的氣場忽然冷了下來,站直身子盯著太子,眼神裡滿是寒意。


姐姐扣住他的後脖子壓了下去,小聲道:「不要命了嗎?」


溫御低著頭,沉默中帶著怒意。


接下來的詩會中,大家都爭奇鬥豔,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才藝都展現在太子和王爺面前。


成陽有意刁難我與姐姐,要我與姐姐也展示一下才藝。


我起身道:「才藝我不會,射藝我倒是很精通。」


聽聞我說話,太爺朝我投來目光,盯著我看了許久,忽然驚訝道:「你莫非是那個懂鳥語的喜鵲仙子?」


我疑惑地看著他,不解道:「殿下說的是什麼呀?」


他直接從座位上起來,走到我身邊,激動道:「五年前,在沐河邊,你身邊圍了許多喜鵲,你同我道,你是喜鵲仙子,聽得懂鳥兒說話。」


我同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就是那個我說啥就信啥的傻子呀。」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成陽怒道:「大膽,竟然對殿下不敬。」


太子急忙伸手制止了她,然後朝我溫潤一笑,「是啊,我就是那個……傻子。」


五年前,我隨父親從邊關回來,途徑沐河,軍隊休整,我便偷跑去沐河邊玩。


河邊有許多喜鵲,而我懂馭鳥術,便將它們都叫到我跟前,陪我玩。


一個少年忽然從河水裡冒出來,猛吸了一口氣。他身上髒兮兮的,衣服也破了。


他說自己被人追殺,迷失了方向,便逃來了這裡。


看到我身邊圍著許多喜鵲,他好奇又激動,問我是不是仙子。


我得意道:「對啊,我是喜鵲仙子,這些喜鵲都聽我指揮。」


在他驚愕的目光下,我指揮喜鵲繞著他飛了起來,他高興地隨著喜鵲轉圈,然後朝我跪下,叫我「喜鵲仙子」。


看他傻乎乎的挺好玩,我便偷偷帶他回去,讓他藏在糧草車裡,誰知到了城裡,他竟然不見了。


想不到,他竟然是太子。


有太子殿下在,成陽便不敢再為難我了。


詩會結束後,太子殿下邀請我和姐姐去賞花,我欣然答應,姐姐卻說她有事,便不去了。


她離開時,把溫御也拉走了。


5


傳聞太子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可今日一見,卻讓我有了另外一番結論。


他明明就很平易近人啊,一點都不高冷。


賞花沒意思,無聊至極,太子看我興致不高,便問我想做什麼,他都幫我滿足。


我與他並不熟,便婉拒了他的好意。


回府時,溫御在門口等我,對我冷嘲熱諷,問我是不是喜歡太子。


我踩了他一腳,一想到白日裡他看成陽的眼神,我心裡就窩火。


「下流坯子,腦子裡就隻裝些情情愛愛,哼。」


他痛得龇牙咧嘴,追在我後面說我野蠻無理。


我都氣成那樣了,他還沒點眼色,往我心窩子上戳,一路追著我吐槽。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我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他安靜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打了他,我也有些愧疚,可我是封家二小姐,將軍府的女兒,怎麼可能拉下臉跟他道歉。


愧疚和生氣交織,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便跑開了。


他依舊愣在原地,沒有追過來。


我跑去姐姐房間,推開門的一瞬,姐姐嚇得花容失色,然後急忙合上了本子,放下了筆。


她的臉紅撲撲的,甚至有些尷尬。


「悅兒,你怎麼了?」她瞥了一眼桌上的本子,有點做賊心虛的意思。


我的注意力都被她桌上的本子吸引去了,全然忘了自己是來找她哭訴的。


「阿姐,你在幹什麼呀?」


我狡黠一笑,與她四目相對。


姐姐察覺到我的意圖,急忙按住她的本子,我眼疾手快,卻還是慢了一步。


「封雪,如實招來,你在作甚?」我勒住她的脖子,與她扭成一團。


姐姐趴在桌子上,死活不起來。


「封悅,你放手,咳咳咳……」


「不放,除非你讓我看。」


勒她沒用,我轉而去撓她痒痒,從小到大,這招百用百靈。


姐姐笑得縮成一團,向我求饒:「停停停,我給你看。」


姐姐撩了撩頭發,深呼吸一口,然後把她正在寫的東西遞給我,「看吐了別怨我。」


我翻開本子一看,第一頁寫著「侍衛哥哥輕點寵」幾個大字。


有點意思,再翻開一看,「溫玉第一次見風月,便有了羞恥的感覺,他看著嬌小可愛的女孩,不自覺紅了臉。風月抬頭看了他一眼,被他紅撲撲的臉逗笑了。」


溫玉,風月?


怎麼這麼怪啊?


再繼續往下看,「風月不慎踩空了臺階,正要向下摔去,溫玉急忙飛身過去,長臂一撈,將女孩撈進了自己懷裡,女孩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身體,軟軟的,香香的,溫玉身下一緊,繃緊了身體,不敢動彈一下……」



「阿姐,你寫的這是什麼呀?」


我看不懂,遂問她。


姐姐急忙拿走她的本子,神色怪異地笑了笑,「看不懂就好,看懂了你不得吃了我。」


「為什麼?」


她打開一個木箱,將本子放了進去,木箱裡還有好多這樣的本子,我好奇地伸長脖子去看,姐姐急忙合上箱子,上了鎖。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唐安城風靡一時的「言情話本」是姐姐寫的。


那位名為「唐安笑笑生」的著書者,竟然是我阿姐。


「言情」這個詞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很是新鮮,後來又出了新的話本,叫什麼「婆婆話本」,姐姐現在寫的這個《侍衛哥哥輕點寵》就是「婆婆話本」。


姐姐說我還小,不能看,等我長大嫁人了就懂了。


6


自從上次我打了溫御一巴掌後,我與他再也沒有說過話。


他是僕,我是主,他還給我臉色看了。


我爹從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祖宗,脾氣大,驕傲,嘴巴毒,沒有一點侍衛該有的樣子。


冷戰三天後,我去找我爹,氣呼呼地雙手叉腰,同他大聲喊:「我不要侍衛了。」


「你們兩個又怎麼了?」他不耐煩地看著我。


「沒怎麼,就是不想要了,以後我不出門不打架便是,爹你把他安排到別處去吧。」


話音剛落,我爹的目光便看向我身後,然後和藹一笑,「溫御你來了。」


我心中一緊,急忙低下頭去。


瞧我這出息,害怕他作甚?


「將軍,屬下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我側頭瞥了他一眼,他卻繃著一張臉,冷漠嚴肅,看都不看我,好像我是空氣一樣。


爹也嚴肅起來,對我道:「悅兒你出去吧,你的事以後再說。」


「哦。」


我轉身的一瞬,抬頭看了他一下,可他還是直視前方,面容冷峻,不理我。


哼,不理就不理,大不了我重新換個侍衛。


我去同姐姐商量給我重新找侍衛這件事,可姐姐的關注點卻在溫御和爹身上。


「他們兩個神色嚴肅,神秘兮兮,還要商量事情,一個侍衛和將軍能商量什麼,你不覺得奇怪嗎?」姐姐疑惑地說。


剛才隻顧著生氣了,沒發現這點,被姐姐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奇怪哦。


「那……我去偷聽一下?」


姐姐拉住我,「別去,反正與咱們也沒關系。」


「好吧。」


說起我要換侍衛這件事,姐姐語重心長道:「悅兒,不要讓溫御左右了你的情緒,如果你找侍衛是為了氣溫御,那大可不必,他若是不在乎你,就算你再找一個,他也依舊不會在乎的。」


我看著姐姐,越發仰慕起來,她總是看得比我遠,比我透徹。


每當我迷茫時,姐姐總能為我找到一條光明的路。


「阿姐,你真好。」我抱住她的腰,親昵地貼在她懷裡,像個孩子一樣撒嬌。


姐姐摸著我的頭,笑道:「大哥說今夜有遊船集會,咱們兩個偷偷跑出去玩一下,怎麼樣?」


說起偷跑去玩,我又精神起來,急忙點頭,「太好了,終於能出去玩了。」


姐姐道:「我準備了兩套男裝,吃過晚飯你來找我,咱們換了衣服翻牆出去,大哥在外面接應。」


「大哥竟然也去?」


大哥平時沉悶得很,對爹唯命是從,從來不跟我和姐姐一起玩,每次我們出去,都是他抓回來的。


姐姐戳了戳我的腦門,「悅兒啊,說你腦子簡單,你還不信,大哥一直都是護著咱們的,每次咱倆偷跑出去,他都跟在後面保護,等咱倆玩夠了他才假裝出現,把咱們抓回去,每次爹要打我們的時候,大哥都攔住了,你難道沒發現嗎?」


「有……嗎?」我狐疑地看著她。


姐姐翻了個白眼,「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麼笨的,誰對你好都看不清。」


「封雪,你又說我笨。」我撲到她身上,和她鬧了起來。


從姐姐房間離開後,我打算去找爹認真商量一下,我真的不要溫御了。


路過花園,和溫御迎面相遇,我低下頭,從他身邊走過,他突然叫住我:「二小姐,往後你不用這麼為難了,我已經和將軍說過了,不再做你的侍衛。」


我腳下一頓,突然有些失落。


算了,反正我和他互相討厭,以後看不見心不煩,有什麼好失落的。


我轉身看著他,擠出笑容,同他道:「上次打你是我不對,對不起。」


道完歉,我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直到看不見他時,我才停下腳步,對著柱子又踢又罵:「溫御你個狗東西,小白眼狼,以後我要是再理你,我就不姓封。」


我真是吃飽了撐的,為什麼要跟他道歉啊,腦子裡面是糨糊嗎?


他罵我都沒跟我道歉,我打他難道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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