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一次,你別怕。」

我沉默了。

全世界都重生了?

那、那我還裝不裝?

12

還是裝吧。

「你瘋了?!」我上前擋在他倆中間。

直直衝我面門來的拳頭停在了原地。

「霍景。」

謝洵唇抖了抖,喊出我的名字。

我擰著眉,用雙手把謝洵的拳頭按了下去:「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但是光天化日當街鬥毆,等會被警察請去喝茶我是不會管的。」

而且我也不想明天的頭條是兩個男的為一個男的大打出手。

太丟臉了。

說完,我扭頭看向司止遠。

他臉上還有幾分受寵若驚,看我的眼神中還帶著令人惡心的深情。

「霍景,我們之中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可以和你解釋,你不認識我也沒關系,我們慢慢相處,你會喜歡我的。」他言之鑿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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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畫面閃回,最終定格在他摔門而去的那一刻。

我說:「我真的不認識你,如果你再糾纏下去的話,謝洵打人可是很疼的,我不會再攔他。而且你不是說,男人喜歡男人很惡心嗎?」

我看著他的臉色蒼白了下去,笑眯眯地,一字一頓地說:「你不是喜歡女人嗎?又過來把髒水潑在我身上幹嘛?你好惡心啊,我真的很討厭你。」

「別這麼說……別這麼說小景。」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拂掉他扯住我衣角的手,「但是我不是很喜歡你喊我名字,我們不熟。」

我牽著謝洵繞過他,往前走。

「霍景!你以為謝洵是什麼好東西嗎?!」

「別聽……」

謝洵的神色瞬間蒼白下來,想捂住我的耳朵。

可是剛剛分明力氣那麼大的人,卻被我輕輕地推開了手。

「我,我是從未來穿越的,我們從大學到知天命的年紀,你很愛我,我們的事業有成,生活也很幸福。而謝洵,他就是個在黑暗中偷窺的臭蟲,還偷偷給你發消息。」

「他是個瘋子、神經病、短命鬼!會克你的!」

我站直身體,神色平靜地轉身看向司止遠。

司止遠的眼中立刻重燃了希望,衝我伸出手:「霍景,小景,快過來,跟我走,我會保護你的。」

而謝洵手抖著,卻沉默地目送我走,沒有攔我。

我在他身前站定。

抬手,就是一巴掌。

算了,不裝了。

「司止遠,你毀了我上一世,還要再毀我一輩子嗎?你害死了我,現在裝什麼深情?你現在清清白白的,又回來找我幹什麼?你不是覺得喜歡男人惡心嗎?你不是要正常的家庭嗎?現在犯什麼賤啊?」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開始鈍疼。

無關他人,司止遠骨子裡就是一個人渣。

被撞的那天,我還在編輯短信,我不確定司止遠的妻子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她也有知情權。我得讓那個女人知道,她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同妻,不比我好半點。

這麼想著,我凝視著他倉皇的眼睛,說:「是你克我,是你害我死,你害了多少人,還不明白嗎?司止遠,你不僅惡心還虛偽。」

13

這次說完之後,我再次拉上謝洵離開。

司止遠跪坐在地上,沒有再攔我。

我和謝洵就這麼走了很遠。

我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但我覺得還是別喜歡了,我很差勁的,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

他扭過頭,看著黃昏,看著天,就是不看我。

過了ẗû⁹很久,他才輕聲回答:「已經喜歡十幾年了。」

這就是不可能的意思了。

我:「我現在不可能接受你,你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我最擅長的就是等待。」謝洵清冽的眼睛看著我,裡面溢滿真誠,「我其實一直想躲在暗處愛著你,就足夠了。」

我說:「不好,那霍景豈不是很壞,讓你單相思了那麼久。」

「不壞。」

謝洵眯著眼睛,終於轉頭看向了我,「霍景是我這輩子見到過的,最美好最善良的人,我想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哪怕他不喜歡我。」

「傻子。」

我的聲音混雜著清淺的嘆息,心裡又酸又澀。

上輩ťū́ₐ子他偽裝得真的很好,我到死都沒有發現他。

但是其實他的愛已經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在我身邊了。

高中時出現在桌肚裡的大白兔。

下雨時突然出現的雨傘。

夜晚走夜路時陪伴的一個戴著兜帽的少年。

大學吃飯時喜愛的餐廳,我去的時候永遠有空位。

還有匿名為我解答問題的賬號。

他已經陪我走了很遠的路了。

14

我又做夢了。

這是我重生以來第二次做夢。

這次,我是以謝洵的視角,陪伴他度過了孤獨的一生。

他媽有著十足變態的控制欲,怕他像他的父親一樣不聲不響地離開,在謝洵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就把他當成狗一樣拴在家裡。每天,謝洵聽到最多的都是謾罵和貶低,還有毆打之後,片刻的溫情與悲鳴。

終於有一次,他的母親因為參加一個活動,不得不帶著他出去。

他孤僻地蜷縮在角落,用陰鬱的眼神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好可愛的孩子,怎麼在這裡?」我看到年幼的我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面前,隨後從口袋中掏出大白兔奶糖,「請你吃糖。」

那時候的謝洵甚至不會說話,隻會發出「啊、啊」的氣音,小孩局促地捏著自己的衣角,不敢從我的手裡拿過糖果。

年幼的我聽見爸媽的呼喚,應了一聲,把一把糖塞到了小謝洵的手裡,道了一聲再見,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小謝洵沒有吃,而是把它們一直枕在枕頭下。

直到最後,糖化了。

謝洵眷戀又不舍地抱著沾染糖果氣息的枕頭,期盼能再把時間留得長一點。

他知道自己有病,精神方面的疾病,其實經歷過那種生活,怎麼可能沒病。

但隻是嗅一嗅這些糖果的氣味,他就安靜了下來。

後來,他媽也不見蹤影。政府和社區聯合,資助他上學。他靠優異的成績追隨著我的腳步,上了初中。

但是在上高中的時候,他因為是貧困生,隻能在指定的學校上學。於是每每到了星期天,他會提前完成一整天的作業,在最後兩節自習課向老師請假,就從三中走到一中,躲在樹後,等待我放學。

他像是一個沉ťũ⁷默的暗戀者,做黑暗中的騎士。

但是自從司止遠意識到他的存在之後,謝洵能見到我的次數越來越少。

尤其是在畢業之後。

有好幾次,他都坐在車裡,看著司止遠,想踩下油門。

最後硬生生控制住了。

後來他的病又犯了,因為已經快半年沒有見到我了。

謝洵不住地幹嘔,顫抖著指尖,發送關於他的介紹短信。

【謝洵,189,無不良嗜好,總資產 A8.5】

【想給您當小三……或者一條狗,隻要能見到您……請您考慮一下我吧,求求您了。】

青年窩在沙發上,旁邊放了好多大白兔奶糖,就在黑暗的房間裡,死死盯著手機屏幕,指尖不由自主地抽動。

很快,我就回了消息。

【是嗎,謝洵,有一個地方你的確能幫上我的忙。】

【什麼?】

【去死吧,謝洵,你死了,我的世界才會幹淨,止遠告訴我了一切,你太惡心了。】

這條短息不是我寫的,我根本不知道這麼一回事。那就隻可能是……

司止遠。

我想告訴謝洵,可是這隻是一個夢境,他也根本聽不到。

在那個暴雨的夜晚,他艱難地走到了公司的天臺上。

狂風吹起他的衣服,露出幾乎瘦骨嶙峋的脊背。

他雙臂伸開,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就那麼決絕地跳了下去。

我想去攔他,身體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死後,靈魂卻一直跟在我的身邊。

看我痛苦地坐在地板上垂淚。

他蹲在一邊,垂眸,雙手捧在我的眼前,企圖不讓我的淚掉在地上。

即便知道我聽不到,仍舊碎碎念。

「霍景,別哭,他不值得。」

「霍景,可惜我不能託夢,我的錢都留給你了……」

「霍景,看你這樣,我也好痛苦。」

他在我被撞後,跪在我身邊:「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發病了才死掉,我沒保護好你……」

「如果重來一次……」

「我願意用我所有的運氣、未來……換霍景重來一次。」

在夢境的最後,我聽到遙遠空中的一聲嘆息。

15

日子就這麼向前過。

一切的痛苦都已是昨日雲煙。

我如願以償讀博,畢業,進入自己想去的研究所繼續深造。

這次,謝洵不再是影子一樣。

而是陪伴我走過了以後人生的每一個關鍵節點。

司止遠卻成了躲在角落裡的人。

我垂眸看著暴雨天多出來的雨傘,知道是來自那個角落裡躲著的消瘦人影。

我面無表情踢開雨傘,準備快步走入雨幕中。

這時,黑車開來,謝洵撐開黑傘,快步走了過來。

他斂目看了一眼我腳邊的傘,輕笑了一聲:「走吧。」

「嗯。」

我點點頭,走到了他的傘下。

他的傘無條件地向我傾斜,雨水很快淋湿了他的左肩。

「對了,我同意了。」

朝車走去的時候,我冷不防說出這句話。

「什……?!」他問到一半,猛然瞪大眼睛。

我笑了笑,說:「我同意了,你追我成功了。」

雖然上一段感情狼狽痛苦,但是我不會因此失去去「愛」的勇氣。

每一段感情,我都會勇敢、真誠地去愛,對愛人負責。

在這場大雨中,我才覺得我已經徹底地放下了一段感情,打掃幹淨了房間,坦坦蕩蕩地歡迎新成員的到來。

我們在暴雨中相擁,他高興地哼起了雨中曲。

「你飛到了我的懷裡,那我不會放你走了。」謝洵嗓音低啞, 就像是平靜海面翻湧,露出了淺淺暗礁。

我抬眸,看向角落, 那裡有雙布滿血絲的哀戚眼睛。

我笑了笑, 說:「好啊,求之不得。」

番外

雖然我和謝洵確定了關系, 但是他還是十分沒有安全感。

因此, 睡覺的時候,他喜歡把我緊緊按在懷裡。

他的睡眠很淺,有幾次我太熱了,輕微從他懷裡掙脫開一點, 他就會迷迷糊糊地把我重新拉進懷裡,另外一隻手還不忘安撫似的拍拍我的脊背,跟哄小孩一樣。

但這次,他明顯是陷入了夢魘之中。

我把謝洵從睡夢中搖醒。

雖然他好不容易才睡著, 但是他又Ţű̂₀是顫抖,又是哭泣的樣子, 讓我無比擔憂。

他醒了之後, 眼角還掛著淚水, 什麼話也不說, 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我。

片刻後,青年才伸出顫抖的手,用指尖輕輕地點了一下我的臉頰。

「是熱的。」謝洵呆愣愣地說, 「是活的, 開心的,霍景。」

我心中湧動一股暖流,和他鼻尖對鼻尖, 好脾氣地重復:「嗯,對, 是活的、開心的、喜歡謝洵的霍景。」

謝洵連忙搖頭, 說:「不用喜歡我的,隻要霍景開心, 我怎麼樣都可以。」

「傻子。」我嘆了一口氣, 把他攬入懷裡, 「隻有喜歡謝洵的霍景,才是活的、開心的,謝洵和霍景,天下第一配。」

我感覺到謝洵的淚打湿了我的睡衣。

「不是夢嗎?」

「霍景也喜歡我。」

「霍景, 霍景……」

我認真地、堅定地回答他:「對。是的。霍景也喜歡謝洵。」

我們就在這麼靜靜地擁抱著。

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

謝洵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悶聲說:「明天,霍景會給我買糖嗎?」

「大白兔?」我像變戲法一樣, 從枕頭下拿出一顆糖,「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變出一顆。」

青年勾起淡淡的笑意,喉結滾動,壓著眉眼湊過來吻我。

我被吻得迷糊。

直到我的瞳孔都有些渙散, 聽到他在我耳邊黏糊糊地說:「幫我把糖衣拆了。」

我努力用顫抖的指尖去剝大白兔的糖衣。

「好甜。」

我看著謝洵從我的指尖銜走奶糖,笑著說。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暴雨。

我猛然想起來,今天是謝洵上一世自殺的夜晚, 隨後抱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引得他一陣輕笑。

幸運的是,我們沒有再錯過彼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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