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總要捧的人,也是你動得了的?」

幾段錄音放完,直播間的人數已經暴漲幾百萬。

「這個時代,毀掉一個女人最好最方便的辦法,就是給她安上蕩婦的名頭,網絡

沉塘。」

「我的確,曾經為了謀求一個有臺詞的重要角色,陪人喝酒,點頭哈腰,但我不覺得有什麼可恥的。那個角色我拿到了,那部戲我成功了,才有了今天的我。」

「我女兒是我收養的,她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她是我的女兒,為什麼不能隨我姓?口出穢言、造謠生事的網友,很快就會收到法院的傳票。」

「顧總,我這樣的下等人,的確是命賤如草芥。但你要真想弄死我,也得付出血的代價。」

直播被掐斷了。

我對著鏡頭,大口大口地喘氣,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被冷汗湿透。

我心裡很清楚。

這個圈子利益勾連,我不可能再混下去了。

這場直播在網絡上掀起了新一輪的討論風潮。

但至少,我多了不少支持者。

「陸玉,當代獨立女性代表。孩子跟媽媽姓有什麼不合理的,就要被蕩婦羞辱?」

「喬璇她老公混黑社會的吧,動不動就你的手別想要了,嚇唬誰呢?」

「他這麼上等,有本事讓他老婆退圈,別來賺我們下等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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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有反駁的。

「她說收養就收養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年齡不滿三十歲,收養小孩是需要有配偶的吧?陸玉有老公嗎?」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覺得陪酒換來演戲的機會,也能叫獨立女性吧?」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顧總這種護妻型老公很帥嗎?」

「那錄音合成的吧?」

經紀公司發布聲明,要和我解除合約關系,還要追究我的法律責任。

我熬到深夜沒睡,好不容易才跟律師敲定了起訴材料。

正要進行下一步計劃。

卻接到了周時川打來的電話。

9

盯著屏幕上躍動的名字,我遲了幾秒才接起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他的聲音。

有些遙遠,尾音模糊不清:「對不起。」

「不用道歉,周總。」

我說,「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面對這種局勢,您明哲保身是應該的。這些事,我自己會處理好,不會把您牽扯進來。」

「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可以去辦理離婚手續。」

那邊深吸了一口氣。

「不,阿玉,我不是說這個。」

「沒保護好你和唯卿,是我的失職。」

「從現在開始,不會了。」

電話掛斷。

就在這通電話打來後的第二個小時,經紀公司突然刪除了原本的聲明。

改發了一封道歉信。

大意是說,我身為他們公司的藝人,一直兢兢業業地拍戲,配合公司宣傳。

但他們卻因為受到威脅,沒有保護好我,實在失職。緊接著,周時川注冊微博,發布了一條消息。

他也沒說什麼,隻貼出了和我的結婚證,還有唯卿的收養證明。

這條微博瞬間衝上了熱搜第一。

「woc,周時川,陸玉老公是周時川?!」

「衍川集團的最大股東,那個三十出頭就身價過百億的神秘大佬?」「演的吧,這是演的吧。」

「有沒有人深扒一下啊,這微博不會是陸玉自己注冊,自己P的圖吧?」

周時川的動作快得驚人。

天剛蒙蒙亮,《和媽媽的十天旅行》節目組就發布了道歉信。

承認他們接到顧寒要求,整個拍攝過程的確偏向喬璇,故意無視了其他孩子可能受到的傷害。

甚至放出了一段廚房裡的視頻。

證明,那盤沒熟的豆角,確實是喬璇做的。

後來出事了,才甩鍋給顧子軒。

甚至,還有不知道哪來的數十個營銷號,一起公布了喬璇公司針對她的量身打造的營銷計劃。

從出道起就廣為人知的從容擺爛,是安排好的人設。

彈幕上最初帶節奏說她可愛的,是公司的水軍。

一切的一切,都是營銷計劃裡的一環。

作為和她同齡的女明星,我是被選定的跳板之一。

輿論已經被周時川快節奏的反擊撕開了一條口子。

我緊隨其後,把顧寒曾經逼死員工、強拆強買的消息都放了出來。

包括之前直播時被質疑的錄音文件原件。

原本這些,是可能要幾經坎坷曲折,才得以打出的招式。

但周時川給我造了一方可以肆意反擊的舞臺。

也多虧了那段有關原文的記憶。

否則以顧寒一貫的冠冕堂皇,倒真的很難抓住證據。

他為自己急速惡化的名譽和公司下跌的股價焦頭爛額,自然沒有餘力再顧及喬璇。

短短幾小時,喬璇就從人人稱道的擺爛真性情,變成了好吃懶做的巨嬰。

「擺爛也不是這麼擺的,什麼都丟給幾歲的小孩子做,自己在背後享福,喜歡她的是不是現實裡也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啊?」

「本來就是劇本,看個樂子罷了。」

「懟陸玉看劇本那次就暴露了,真正的擺爛人對一切都無所謂,誰會因為別人卷不卷而焦慮?」

「某些人怎麼不繼續共情你家姐姐了,是想到自己三千五的月薪突然清醒了嗎?」

借著他送的這股東風,我召開記者發布會。

宣布和前公司正式解約,接下來會和顧寒喬璇,以及孫晴和她的司機等人走法律訴訟程序。

當天晚上,喬璇在微博發布視頻,公開道歉。

鏡頭裡,她眼淚汪汪地承認,自己不該給唯卿喂沒做熟的豆角。

不該指揮幾歲的小孩子給自己買東西。

不該狗仗人勢,仗著背靠顧寒這棵大樹,肆意拉踩其他同齡女明星。

最後,她哭著道歉,說自己會退圈,去山區支教,彌補過失。

至於顧寒,運氣沒那麼好。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穩住公司岌岌可危的口碑。

但網友們提起他,再也不是霸道護妻的總裁。

而是萬惡的資本家。

10

關於喬璇的輿論風波很快結束了。

熱搜上多了很多關於我的正面話題。

包括從七年前出道至今,拍過的所有片子的剪輯集錦。

包括之前在片場,為了更好地貼合角色,我連著兩天不吃飯,隻喝水。

工作人員吃盒飯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背臺詞。

包括某部戲冬天拍攝時,某個因為對戲男演員NG了十多次的鏡頭。

我也是一遍又一遍,把自己泡進還結著碎冰碴的冷水中。

甚至連我在某瓣分享書評和讀後感的無名小號,也被人扒了出來。

「我錯了,之前說她裝,原來她是真看過王小波和薩拉馬戈。」

「woc有人發現了嗎,如果算上客串作品,陸玉出道七年,拍了一百多部戲?」

「發現了,剛出道那幾年,有很多戲隻有兩三秒的路人鏡頭,她也肯去拍。」

「難以想象,如今的內娛還會有如此敬業的女人,時間安排這麼滿,她都不休息的嗎?」

其實我一直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宣揚的。

作為演員,我能賺到的收入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

那麼為此不辭辛勞地付出,力求做到最好,也該理所當然。

至少現在的日子,比小時候被我媽拎著棍子追打,被喝醉的我爸一腳踹翻在地上時,要好過太多了。

八年前,高考前夕。

我被我爸五花大綁,要賣給村裡的瞎子換彩禮。

我什麼都沒帶,拼了命翻窗逃出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考試。

在某工廠打工半年,陰差陽錯被選中做了群演。

憑借一張還算不錯的臉,在刀尖上滾過幾回,才算混出點名堂。

一切塵埃落定,我先回家看唯卿。

她的傷口已經在結痂,正趴在飄窗上畫畫。

小唐把她照顧得很好。

網絡上的風波起起落落,並沒有影響到唯卿。

我和唯卿說了會兒話,看到小唐舉著手機在外面揮手,走出門去。

她壓低嗓音:「陸玉姐,青檬娛樂打來電話,說要籤你。」

青檬娛樂是圈內的行業龍頭。

行事極為低調,旗下藝人不多,挑出來卻無一不是聲名顯赫的實力派。

上一個被他們籤下的女藝人,如今正在好萊塢的國際賽道馳騁拼殺。

我帶著律師,去和他們見了一面。

對方遞出的合同,條款正大光明,待遇優厚,我的律師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也挑不出什麼差錯和陷阱。

坐在對面的中年男人一臉溫和:「陸小姐如果覺得沒有問題,我們今天就可以籤合同。」

「貴公司怎麼會挑中我?」

不等他回答,旁邊一臉吊兒郎當的青年就嘖了一聲:

「你演技好,工作敬業,還肯吃苦,籤在你那前公司才叫明珠暗投。」

「況且,你還是周時川他老婆。」

我一怔:「您是周總的朋友?」

他慢慢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我。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管你老公叫周總,這是什麼情趣?」

我難得地,紅了耳朵。

決定轉移話題:「周時川一直沒來見我,所以我不知道你和他是朋友..!

「他人還在重症病房躺著呢,怎麼來見你啊?」

這話脫口而出後,他神情懊惱地捂住了嘴巴。

「你可別告訴他是我說的,不然扣你工資。」

11

周時川出國談生意,出了車禍。

肋骨斷了兩根,幾乎插進肺裡,搶救了一整夜。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給我那通電話。

道歉。

然後說他會解決好一切。

十小時後,飛機在異國他鄉的機場落了地。

手機剛恢復網絡信號,我就看到了熱搜頭條。

「顧寒性取向成謎,與喬璇離婚手續正在辦理中。」

掃了兩眼,大意是說,顧寒被人拍到孤身前往醫院肛腸科。

有知情人士爆料,他昨晚在某特殊酒吧激情熱舞,和七八個男人勾勾搭搭,離開時被兩個壯漢摟在懷裡。

熱評第一:「屁股扭得不錯,真騷。」

我:...

周時川,好狠。

但又好解氣。

我在醫院門口的花店猶豫片刻,還是選了一大束白玫瑰。

抱著它推開病房門後,我第一時間聽到周時川的聲音。

帶著我從沒聽過的冷淡:「拿出去扔了吧,我不要。」

.唔。」

我應了聲,「我等會兒走的時候再拿走。」

然後我就見證了周時川的一秒鍾變臉。

他直直盯著我,好幾秒後,才吐出兩個字:「..阿玉?」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難得露出幾分懊惱的神情,解釋道,「早上隔壁病房的陪護來送早餐,我拒絕過。剛才花擋住了你的臉,我還以為又是她。」

「看來周先生在異國他鄉,桃花運也相當不錯。」

他微微一笑:「別取笑我,阿玉。」

我把花束放在床頭櫃上,順勢在床邊坐下。

沉默許久,才輕聲道:「謝謝。」

看著他胸前繃帶隱約滲出的血跡,我眼眶發酸:「為什麼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也不告訴我?」

「害怕你擔心,又怕你不擔心。」

周時川無奈地笑笑,「因為之前昏迷過去,沒看到節目直播,讓你受了兩天委屈。對不起,阿玉。」

是道歉,但那眼神溫柔又纏綿地落在我身上,分明帶著勾引的意味。

這就是周時川,擅長以退為進。

再冷硬的高牆也會被絲線不動聲色纏繞,一點點收緊,然後在某一刻。

轟然坍塌。

「我怎麼會不擔心你呢?再怎麼說,我們也結婚了,你是唯卿的爸爸,我還…」

後面半句話被我吞了回去。

至今想起半年前那次醉酒,仍然覺得荒唐。

在周時川那間色調冷淡的書房,喝醉的我按著他又啃又咬,痕跡從散落一地的文件上蜿蜒而過。

「阿玉……輕點。」「算了,都由你。」

最後周時川無奈地舉手投降,任我處置。

醒來後我看著他嘴唇上的傷口,隻覺荒唐,火速逃離進組。

難得一次失態,所幸周時川並未放在心上。

差不多五天沒聯系,也隻在那天晚上收到他一條消息。

「吃到一家藍莓覺得不錯,讓助理給你和唯卿各送了一箱過去。」

成年人的世界有自己的潛規則。

絕口不提,意味著那晚的事就這麼揭過去了。

我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還在想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回過神,周時川躺在病床上,定定地注視著我。

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難得讓我老臉發紅:「總之,還是很感謝您,周先生。

「我知道,就算沒有我,你也有自己的辦法。魚死網破,顧寒也不能從你這裡全身而退。」

我安靜下來,沒有說話

他說得沒錯。

我就是這樣,倘若顧寒要敲掉我滿口牙齒,我肯定要在那之前,咬下他一塊肉來。

周時川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引動了胸前的傷口,臉色一白。

「但是,阿玉,我希望你能平安。」

「偶爾想著利用一下我,我會很開心的。」

結婚一年九個月,我一直恪守著和周時川相處的那條線。

他太危險了,倘若我稍微陷進去,就再也無法抽身。

但此刻,也許是他躺在病床上,臉上沒有血色的樣子,看起來太具有迷惑性。

有些話,我沒忍住,脫口而出。

「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周時川看著我。

眼睛裡的波光在輕柔地晃動。

然後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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